“您不担心吗？”
正在行走的菲利普突然说道。
伊安正读着从侯爵密室里拿来的第三本记录，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担心什么？”
“奥恩德尔。在我看来，那里令人不安的因素可不止一两个。即便撇开您和领主之间的对话不说。”
“终于学会思考了啊，值得庆祝。”
“这么说来，您也觉得是这样？”
伊安耸了耸肩。
正如菲利普所说，奥恩德尔确实存在许多不稳定因素。
甚至包括德克兰本人在内。
但这些并没有让伊安感到困扰。
在这个走向灭亡的世界中，个人所能带来的改变终究是有限的。
既然已经阻止了奥恩德尔落入堕落者之手，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别管它了。现在不是你该为奥恩德尔操心的时候。”
听了这句话，菲利普顿时清醒过来。
“说的也是。阿格尔兰的问题才是最紧迫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他点了点头。
“找到什么了吗？”
“还没有。不过最好能找到点什么。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返回阿格尔兰的时间可能会推迟。”
“……！”
菲利普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但实际上，伊安并不太担心。堕落者们像法师一样喜欢记录下自已的所作所为。
这些内容可能是为了防止背叛而留下的证据，也可能是出于精神胜利或是自我炫耀。
侯爵似乎更倾向于前者。
当他继续浏览那些并不怎么想了解的各种杂学和信息时，
“找到了。”
伊安轻声说道。
原本眼神略显焦急的菲利普立刻转过头来。
“什么？有什么发现？”
伊安将手中的书递给菲利普。
菲利普眨了眨眼。
“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哦？”
伊安微微一笑，向封面的图案注入了一丝魔力。
纸上渐渐浮现出文字。
“现在呢？”
“……原来是一本施加了魔法的书。”
“没错。用来记录那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内容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在这么多的记录中间夹着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反而会显得可疑。
“那么，上面写了些什么？”
“一个名单。看来侯爵真的谁也不信任。不仅列出了提到的人名，还详细记录了他们的个人资料。”
这家伙是真的想当国王。
伊安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但是，就连他也不完全知道老鹿雷吉斯·布兰特的真实目的。
在他与雷吉斯的秘密会面或对话的摘要中，并没有提及要将整个阿格尔兰魔化的内容。
相反，计划详尽地描绘了建立一个以堕落者为核心的联合国家，并利用深渊中的禁忌知识创造不死军团，从而扩张势力。
吞并边缘国家，最终威胁到帝国，这是侯爵和其他堕落者的宏伟野心。
‘最终，他们不过是雷吉斯的傀儡罢了。’
伊安可以想象雷吉斯·布兰特的手法。
煽动权贵和学者们的隐秘野心和欲望，直到他们越界。
当然，他也一定许下了无数承诺，满足他们的愿望。
但在伊安看来，一旦阿格尔兰被魔化，所有这些都将化为乌有。
那时，即使不愿意，堕落者们也不得不服从。
甚至，他们自已也可能成为祭品。
‘这样的疯子遍布整个大陆，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不走向毁灭。’
与此同时，人类还在谋划着彼此间的战争。
伊安摇了摇头，而一脸焦急的菲利普则问道：“名单上有哪些名字？有认识的吗？”
“雷吉斯·布兰特肯定在上面。”
翻阅着页面的伊安停了下来。
“弗雷德里克·亨森……”
“……这是谁？”
“瓦尔克的牧师，与领主关系密切。哦，还有汉娜·巴顿。这也是个熟悉的名字。”
“她又是谁？”
“瓦尔克的一位贵族夫人，虽然不是正式的贵族。”
“……他们果然遍布整个王国。我们应该建议派遣讨伐队，如果不行的话，至少向帝国举报。”
“不需要这么做。”
“……？”
“因为刚才提到的人都已经死了。”
“什……么？”
菲利普歪了歪头。
“死了？是谁……”
看到伊安的眼神，菲利普的眉毛挑了起来。
“您做的？”
“并不是故意的。要么是因为他们试图私吞报酬，要么是因为他们在背后捅刀子，所以我才不得已而为之。至于他们是堕落者这件事，是在杀死他们之前才知道的。”
“……瓦尔克的领主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事实上，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只关心自已的人。那些分走权力、指手画脚的人死了，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更何况，那些人的堕落者身份证据确凿。他还给了我钱让我保密，因为他不想事情闹大。后来他被流放了，但总之……这份名单上一半的人……”
伊安嗤笑了一声。
“都是我杀的。”
“……”
菲利普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最后说道：“您真是……了不起。这样一来，您完全可以被称为阿格尔兰的守护者了。”
“我从未为了阿格尔兰做过任何事。所以别在我的名字前加上这种奇怪的称号。”
尽管伊安的声音冷淡，菲利普还是补充道：“那么也许您天生就是来消灭堕落者的。”
“……”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严格来说，伊安·霍普的身体曾经是游戏的主角。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堕落者、怪物和恶魔，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而且，与他们相关的任务奖励通常是最好的，为了变得更强大，他不得不这么做。
“无论如何，结果还算不错。根除堕落者的源头后，剩下的堕落者就失去了很多支持。”
菲利普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我们现在只需要尽快前往阿格尔兰就行了。”
“嗯。”
伊安将书收进了次元空间，没有回答，只是沉吟了一声。
眉头紧锁的菲利普抬头看着他。
“您不会打算先去别的地方吧？”
“闭嘴。我在考虑。”
“……”
伊安无视了菲利普的目光，陷入了纠结。
如果就这样前往阿格尔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似乎已经浮现在眼前。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必须离开阿格尔兰。
一段时间内，他可能无法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就像在游戏中一样。
这意味着他将不得不告别那些尚未完成的任务。
他对阿格尔兰本身并无留恋，但对于未完成的那些任务却有些不舍。
‘虽然我已经经过了不少城市……但肯定还有一些地方我没有去过。’
梅洛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伊安想起了她离开时的样子。
异常平静的模样。
那大概是在激烈情绪宣泄后的短暂宁静。
现在独自一人，她是否还能保持那样的状态，伊安也无法判断。
正当内心天平摇摆不定时，
忽然，菲利普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伊安低头看向他。
菲利普指向前方。
“这里是岔路口，大人。一条路通向瓦尔克，另一条则直通阿格尔兰。”
“……”
伊安望着前方。
夕阳西下，左右两条官道延伸向远方。
“现在我是您的仆人，无论您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跟随。”
菲利普补充说道。
伊安挠了挠下巴，最终调转了马头。
“走这边。”
通向阿格尔兰的道路。
菲利普的表情顿时明朗起来。
“明智的选择！”
“……”
“您做出了如此英明的决定，我预感一切都会顺利。我们会受到热烈欢迎进入王城，并且铲除笼罩在王城上的黑暗，赢得荣誉。”
“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我的选择可能是个错误。”
“怎么会呢。我会闭嘴的。”
生怕伊安改变主意，菲利普迅速拉起了缰绳。
伊安轻笑一声，转过视线。
他并不指望在阿格尔兰会一帆风顺，但至少希望旅途能够顺畅一些。
***
“终于……”
当他们沿着斜坡向下走时，菲利普发出了一声感慨。
远处，阿格尔兰的全景展现在眼前。
“这个乡下地方还挺像样的嘛。”
伊安小声说道。
以一片缓坡为中心形成的阿格尔兰，发展至少比王国中的其他城市至少领先了几十年。
即便在游戏中它也不是个小城市，但现在看到现实中的景象，才意识到当时很多细节都被忽略了。
山顶上矗立着内城，下面连绵不断的建筑被城墙环绕。
山脚下也有许多建筑，还有一层额外的城墙包围着这座城市。
周围还有更多的建筑物，而新的城墙工程还在城市边缘进行。
旁边是一条宽度适中的河流，对岸的平原上满是农田。
阿格尔兰之所以能成为一个王国的核心，部分原因就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地理位置优越的地方。
或许前伯查德侯爵也曾梦想将奥恩德尔建设成这样。
‘至少这里还没有经历过血雨腥风。’
看着完好无损的城市，伊安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梅洛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今晚终于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睡觉了。”
菲利普加快了脚步。
从离开奥恩德尔到现在，原本整洁的他现在已经像个流浪汉了。
再加上天气也逐渐变冷。
虽然这里的季节变化不大，但对于露宿的人来说，即使是小小的气候变化也是难以忽视的。
不久之后，伊安进入了阿格尔兰的外城区。
街上人流不少，大多数人并没有注意到伊安和菲利普。
这说明这里外来者往来频繁，治安也不错。
这时，菲利普停了下来。
他们来到了第一道城墙的关口前。
“你们是外地人吧？请出示身份并说明来意。”
守卫说道。
尽管每天要重复同样的工作无数次，但他们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纪律。
“我是阿格尔兰之剑梅洛·欧瑞尔爵士的仆人。这位是她的客人，伊安·霍普大人。”
“欧瑞尔家族的客人？”
守卫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两人，然后点了点头。
“我会派人去确认，请稍等。”
“好的。”
菲利普将马牵到城墙边。
伊安也没有反对。
实际上，他内心有些惊讶。
这里的程序如此正规且合理。
“看来这座城市管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了。这里是王国的中心，从法律到居住地，一切都非常有序。”
也许这是模仿帝国的做法。
伊安点头赞同，尽管心中有所猜测。
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这里已经算是一个相当宜居的地方了。
游戏中的场景闪过他的脑海。
那座被火焰吞噬、化为修罗场的城市。
现在看来，那种情景简直无法想象。
‘如果这次再出问题，恐怕也会变成那样。’
就在这时，有人从关卡外跑了过来。
一个穿着贵族侍从常穿的长袍和兜帽的健壮男子。
他四处张望，发现伊安和菲利普后便走了过来。
“你们终于来了！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摘下兜帽露出微笑的面孔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米格尔！没想到有一天见到你会这么高兴！”
菲利普一把抱住了他。
尽管嘴里嘟囔着“你怎么这样”，米格尔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正下马的伊安。
伊安开口道：“你看来过得不错？”
米格尔大笑道。
修剪整齐的胡须和脸上的疤痕随着笑声颤动。
“看你们的样子，我也不能说我过得不好。好了，我们进去吧。”
他转身迈步。
在经过守卫时，他还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菲利普轻笑道：“你现在都成当地人了。”
“你知道我适应能力强。考虑到我在阿格尔兰待的时间，这也正常。不过你也开始有点佣兵的感觉了。”
“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
“每个人都是这么开始的。”
米格尔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们要穿过另一道城墙。菲利普你应该知道，欧瑞尔家的宅邸在最里面。”
“为什么是你来迎接我们？我以为梅洛大人会亲自来的。毕竟这件事很重要。”
“她当然想亲自来。事实上，她比我更期待你们的到来。只是现在她不能出来。”
米格尔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说道：“目前梅洛大人被软禁在家里。”
“……？”
不仅菲利普，就连伊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