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点停当,因没有繁冗行囊,便很快再踏路程。
行程间,潘尚似藏秘密,每当竹轩问及归处与接下来去何处疗伤,他总是避而不谈,轻巧地将话题带过。
世间之人,谁无秘密?
竹轩也是没有说太多真话,很多事情不可暴露,毕竟行走江湖交友需谨慎。
既然此人并无恶念,姑且结伴而行,既助他一臂之力,又能借此游历此地风土,品味美食,同时探寻前往抗击尸兽前线的去路。
念及此处,他背负潘尚,沿河徐行。
饱餐之后,两人步履稍显从容,竹轩随口问道:
“焕阳楼?此地名号未曾耳闻。”
潘尚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云兄师承真乃世外隐修,汪湖四十六县之冠的半崖湾可是出了两大名楼,三大名楼之一的焕阳楼你都未曾听过?”
“在下潜心研习他技,于世故人情所知甚少…”
见竹轩没去过,潘尚这人也不喜欢先讲太多吹牛,想着到时候请竹轩吃饭再说不迟。
两人便暂且先不谈这名楼了。
说到两人背负前行,就不得不提一下两人服饰。
潘尚现在换上常服,一派儒雅风范,只是这新衣不及夜行服那般贴身顺手。
竹轩背着他,总感手滑,时不时还得屁颠几下调整位置,抓牢一些。
加之白日炽热,秋风虽凉,河面反射的阳光却如利剑般刺眼,二人眯眼而行,不多时便已汗流浃背。
潘尚所穿衣物非是普通丝布,即便汗水淋漓,亦无丝毫湿痕,反观竹轩的旧衫,早已湿透,轻轻一拧定能挤出半桶汗水来...
虽然满身汗,但竹轩没感觉很累,精神此前是有些困的,但总体感觉尚可。
他心中暗自惊异,筑基之后体质竟有如此飞跃,不禁感慨万千:
“初时不过偶然涉险,欲一窥尸兽之秘,未曾想救了些亡者将士,竟意外筑基。
或许,这段时间的爬山涉险、心性磨砺,还有功法积累都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正思索间,潘尚亦刚好开口问道:
“云兄可是体修?自清晨相遇至今,未见你稍露疲态,初时真是有眼不识高人,鄙人失礼了。”
其实,潘尚亦非普通乡客散修,他似修有独特法门,又或是有什么奇异法器徬身。
方才于山坑中时,他面色苍白,唇干舌燥,略进饮食后,气血迅速恢复,面色如初。
“潘兄亦非常人,在下采的野果非是仙果,没有大补的功效,但潘兄却能如此快的恢复面色和气力,不简单。”
“岂敢与云兄相提并论,鄙人多年困于聚气之境,还望云兄勿笑...”
“人各有所长。”
“鄙人曾立志武举官途,研读武经、兵书无数,但官途一直不太顺遂。”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小木牌,其上精雕细琢,正是此前所见的四位天将之一,那处理垂地卷宗的白眉方天君之像。
竹轩背负潘尚,转头不便。
潘尚跨肩伸手侧递竹轩眼前,这才看清全貌。
只见这木牌非扁平,牌中央,方天君单手持配剑,右手托起几卷兵书。
人像之处稍微凸起,加以不同的雕线为之突出,显出一种层次感,近看更添了不少神韵。
除此之外,这木牌隐隐散发着一股类似梨花木般的清香,只是颜色和纹路来看毫不相干,也许是竹轩未曾见过的汪湖奇木而制。
“此牌雕工下了不少功夫,必是大家手笔。”
“这是鄙人自已雕的...”
“潘兄家世不简单...”
潘尚连忙摆手:
“云兄过誉了,这木牌的技艺,上不得台面。”
言及此处,他突然意识到自已失言,连忙改口道:
“这是我手艺差,非是对方天君不敬...”
潘尚反复在竹轩背上念叨了几句,以示对方天君的敬畏,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木牌收入怀中。
蓦地,身后遥遥的另一边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辚辚车声。
那声音虽远,却清晰可闻,自一条隐蔽的山林小径蜿蜒而来。
竹轩率先察觉,身形一顿,回首而望,潘尚见状,心中生疑,问道:
“咦?云兄何故骤然回首?莫非遗落了物件?”
“非也,你且细听,后方似有车辆逼近。”
“哦?云兄莫非听觉出了岔子?在下并未闻得丝毫声响。”
那车声遥遥,竹轩以神识探之,隐隐察觉其上带有几分尸兽的气息,更有模糊画面浮现,不甚清晰,估摸着车上应有六人左右。
潘尚半信半疑,但念及竹轩身手不凡,心中倒也有了几分相信,便不再多言。
竹轩亦收回目光,二人继续沿河而行。
忽然,后方左侧的密林之中,一道车影倏地窜出。
车前所驾灵兽甚是奇特,憨态可掬之中难掩矫健之姿。
此乃一短鼻似象、耳如骏马、腿若犀牛的奇兽,灰背白肚,看似臃肿笨拙,奔跑起来却风驰电掣,俨然是汪湖一带的独有灵兽。
那灵兽虽疾驰如飞,但身后拖拽的大棚车却异常平稳,车棚之上,一着白袍、戴军帽的车夫紧握缰绳。
车棚一侧,一灵光闪烁的灵器不时向车轮投射灵光,似是助力加速,又似减缓震动。
潘尚见状,连忙拍了拍竹轩的肩头,惊喜叫道:
“快看!那是医兵的海貘车!云兄真是耳聪目明,我直到现在才望见。”
竹轩闻声回头,顺着潘尚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自已所料不差。
他虽不识此等奇兽,却也不愿多问,以免显得自已啥都不懂,也容易泄露来历身份。
于是借那“医兵”二字,向潘尚问道:
“前线战事如何?潘兄可知一二?这医兵行色匆匆,我等恐需避让,以免兽蹄无眼,伤及无辜。”
言罢,竹轩转身,不时以目光余角瞥向后方,判断那车是沿河而行,还是占据道路中央。
为求稳妥,他决意贴近河岸行走。
那海貘的叫声亦是古怪,竟如鸟鸣般“啾啾”作响。
竹轩索性停下脚步,运转神识,凝视那海貘,欲以神识与之沟通,窥探其心意。
“啾啾,啾啾!”
神识一触即合,那海貘所想所感,尽皆涌入竹轩心头。
潘尚见竹轩双目微光闪烁,呆立不动,回首望向那车,心中已然明了他在运功或是专注观察,不敢贸然打扰,只得一同凝视那海貘。
片刻之后,竹轩脸色骤变,惊道:
“不好!那海貘言及,车上有染尸毒的伤兵,即将尸变!”
“什么?!”潘尚闻言,亦是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