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兽蹄之声如战鼓催魂,愈发急促,海貘车已逼近至竹轩约莫五十余丈距离。
竹轩心头一凛,那尸兽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他厉声道:
“大事不妙!须得即刻阻车救人,否则满车生灵皆将遭劫!此车若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城门之前,百姓如织,常排长龙,此等事务,自有湖卫料理,吾等何德何能,能阻这专司运送伤兵的海貘?
那可是精挑细选,万里无一的海貘!”
潘尚话音未落,竹轩迅速以备用绳将潘尚缚于脊背,双手得以解脱,大步流星向前疾行。
车上的医兵见竹轩背负一人,误以为亦是伤员,遂放缓车速,高声呼道:
“吾受颐震大将军之命,往返前线,输送伤兵,来者何人?所背之人,若同为伤员,可一并上车!”
医兵轻拍海貘,意图令其减速,但那海貘却似被烈焰焚身,无论如何也无法减缓步伐,反而几次减速后又发出惊恐的啾啾之声,急躁非常。
医兵本以为海貘会听令于他,谁料减速未果,反而加速疾驰,车身颠簸。
“哎!怎么回事?快停下!”
话音未落间,竟将那医兵整个人抛飞而起,而又快速摔回原位。
此番颠簸,那用以稳定车速的灵器,也因加速而闪烁不定,几近失灵。
此刻,潘尚已然领会竹轩之意,虽不明其究竟如何知晓,却已深信不疑,对着那失控的医兵,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医卫大人!您车上已然有即将尸变之人!速速停车!”
几声呼喊,潘尚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医兵闻言有些不信,但看到海貘的异样,又想起往常所见所闻,还是马上反应了过来,急忙拍打海貘。
随后,他又猛拽缰绳,但那海貘却如同惊弓之鸟,发出更加急促的啾啾之声,愈发狂奔不止。
竹轩挺身而出,直接架势大张,站在路中央准备来个螳臂挡车。
潘尚见了,大惊失色,急呼:
“云兄,切莫开此等玩笑!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亦非仙人下凡,如何能阻?快快闪避!”
潘尚运起灵力,试图推动竹轩侧身滚落河中,却如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潘尚心急如焚,哀嚎不已,直呼完了完了。
竹轩凝神静气,识海中回荡着云固传授的九转龙云诀身法。
“竹小友,注意莫要伤了那海貘,可借力一分为二。”
“又可再施展‘消云生风’,晚辈明白!”
他心领神会,知晓云叔是在提醒他挽救此车之法,于是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九转龙云诀的心法,以增强灵力的运转。
那海貘已被尸兽的气息吓得魂飞魄散,不顾眼前石子,更不顾路旁滚落的朽木,铁蹄之下,沙尘蔽日,所经之处,石子碎木皆被其踏得粉碎。
竹轩并未静待海貘冲撞,而是默念心法,施展云龙绕步猛地爆发而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竹轩如影闪而至,脚功云龙绕步,掌臂消云生风同出。
其左手猛然一扯,缰绳应声而断。
随即,顺势将海貘推向河中,左手刚完,右手同动!
他紧握剩余的缰绳,单脚猛蹬车板,身形借力一转,那车瞬间横亘于路中央,戛然而止。
沙尘之下,潘尚咳嗽声起,竹轩却感觉到大事不妙,车厢内的尸兽味愈发浓郁,车中的人味在加速消失。
“吁吁吁!真...真是险象环生!云兄平日里行事都是这般惊心动魄?救人可非儿戏,真...真是吓得鄙人魂飞魄散!”
潘尚气喘吁吁,埋怨连连,原来他始终被竹轩绑在背上,这一路惊心动魄,险些令他胆汁尽吐。
那海貘落入河中后,似乎因远离了车棚内的尸兽气息而恢复了些许理智,正啾啾鸣叫,缓缓游回河岸。
它沿着河岸斜坡重返车旁,却又开始怒气冲冲,对着车棚不停咆哮。
“啾啾!啾啾!”
潘尚于竹轩耳畔,压低声音,忧虑道:
“云兄此举,委实太过冲动!怎敢贸然阻拦医卫的急救海貘车?
此车承载有功伤兵,万一有误,拦车之罪,我两个可是要人头落地!”
竹轩心知自已拦车之举略显冲动,然他深信自身神识无误,遂微微偏头言道:
“潘兄勿忧,在下绝非鲁莽行事之人。
车内尸兽之气愈发浓郁,若不速速检查,全车之人恐将遭劫…”
那医兵年岁已高,约莫有五旬六旬,经此一番折腾,几欲昏厥。
他摇晃着脑袋,逐渐清醒,此刻棚车已前倾触地,横停在路中央。
老医兵一手扶车,一脚踏地,在车驾之上站起,低头避开车顶,连忙拱手行礼,道:
“多谢二位侠士出手相助,车内伤兵皆已被老夫以银针定穴,断不会如此迅速尸变。
只是我这海貘先前受惊过度,同行几头亦遭尸兽突袭,仅剩骨架,所以如此失控。”
言毕,他轻轻掀开一层遮掩车厢的药布,其上悬挂着诸多黑黄相间的药袋,微微散发着灵光,显然是用于抑制血腥与尸毒的特殊药膏所制。
“馒头,来来来,嗅上一嗅,瞧瞧便知,无人敢吃你半根毫毛。”
随后,老医兵自腰间取出几根黄澄澄的胡萝卜,向那名为“馒头”的海貘招手,示意其前来,同时又向竹轩与潘尚招手,意在让众人安心。
潘尚心中盘算,既已阻拦了湖卫的医车,万一伤者因此丧命,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云兄如此笃定,必是有所察觉,他沉吟片刻,决定开口言道:
“医卫大人,此事关乎众多性命,非同小可,拦车之举,实属…”
老医兵却只是轻轻摆手没有怪罪的意思。
“啾啾!啾啾!”
然而,那海貘对心爱的食物毫无兴趣,反以臀部顶开竹轩与潘尚,示意他们远离棚车。
同时怒吼连连,短鼻拍打着老医兵的腿,举动愈发焦躁,犹如乡野中遇见邪祟的家犬,不断重复着驱赶与狂吠的动作,对着紧闭的车厢发出阵阵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