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家灭门的那一晚,幼小的树苗未能逃脱祝融之灾,早已化作尘埃,消失无踪。
世间万物终究不过是一场大梦,短暂而易逝。
当年她逃离薛府后,跟随护院的邹叔四处躲藏,以避开淮王的追杀。
生活中的吃穿住行都需要金钱支撑,因此她身上的首饰、腰带乃至衣物,都被一件件典当,换来了她从未穿过的粗布衣服。
她内心充满恐惧,总感觉自已无法保留任何东西,空荡荡的没有依靠,于是在某个日子里,她悄悄把这枚具有特殊意义的长命锁,埋藏在路边的榕树之下,期待未来有一天能够取回它。
后来,邹叔许是耗费了全部家财,也耗光了忠诚,再也无力照拂她。
一梦一醒之间,她已经沦落至人贩子的手中,又接着被卖入红鸾院,彻底一无所有。
两百个春秋过去,她终于领悟到,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没有什么是能够强行挽留的。
那些身外之物,更是无需过分执着。
她也终于明了,自已为何总是钟爱收集各种精美配饰,而如今,既已明白,便可毫无牵挂地放下了。
薛千雪此刻尚未察觉,她的内心在那一刹那的顿悟中,触碰到了“舍弃外物”的境界,也跨越了她在元婴境之前最后的大关,只觉得内心平静得如同一潭湖水,仿佛有什么像涟漪一样慢慢地扩散开来。
她背对着月影,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微笑说道:“刚才真是让你见笑了,我竟然连魔修的障眼法都未能识破,差一点儿就被欺骗过去。”
月影沉默片刻,才沉声道:“你之所以没有看穿,是因为你其实非常渴望再次见到家人。无论他们变成何种模样,你都无法抑制地想要与他们相见。”
他的话语冰冷无情,直截了当地指出:“你是自愿陷入这个骗局的。”
薛千雪的双眼可以看到灵光与魔气,甚至能洞察人界和大地的气运,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迷惑?
薛千雪沉默片刻,淡然回应了他一句话:“或许是如此吧。”
月影眉头一挑,上前两步,目光瞥见薛千雪的侧脸,悄然荡漾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宛若一柄锋芒不足的弯刀,轻轻刺入她的内心深处,此刻鲜血渗透而出,方感受到那份深深的疼痛。
他猛地握住薛千雪的手腕,强迫她转身面对自已,以威胁般的语气低声说道:“薛千雪,这并非是你的过错。既然无法展露笑容,那便不必勉强,以免让我瞧见……”心中痛苦无比,懊悔不已。
薛千雪从未对他露出过笑容,他对此深感遗憾,他渴望看到的,绝非那种犹如纸鸢般脆弱易折,随时可能断裂坠落的虚假笑容。
薛千雪并未望向他,也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平静地解释说:“家人早已安息,灵魂回归九泉之下,我自然可以松一口气,理应感到欣喜。”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宁静与祥和,月影紧握着她的手却愈发用力。
他凝视着薛千雪苍白却微微上扬的嘴唇,只觉得心中如同烈焰燃烧,灼热难耐,于是紧紧扣住薛千雪的下巴,用牙齿咬住那柔软的唇瓣,同时将她紧紧拥抱入怀。
雪雁尚且懂得哭泣,而非总是一副随时都可能随风飘逝的模样,他宁愿薛千雪心中充满愤恨,也不愿见到她以自残方式假装一切都未曾发生。
薛千雪心里不禁涌现片刻的迟疑,但她很快便抛开杂念,闭上双眼,任凭月影践踏自已的尊严,夺取她的呼吸。
月影见她这样逆来顺受的态度,误以为她已然放弃抵抗,心中的怒火更盛,举动也更为放肆,仿佛是在刻意挑战薛千雪的底线,她始终只是微微皱眉,并未有任何反感或拒绝。
月影紧紧抱着她,将她压倒在旁边倾斜生长的粗壮海棠树上,毫不留情地掠夺,直至几乎令她窒息,薛千雪方才虚弱无力地伸出双手,坚决地轻抵住他的肩头。
这一刻,月影心情竟然出奇地好转起来。
他放开了薛千雪的唇舌,带着一丝阴冷的语气在她耳畔低语道:“我会替你将明山派彻底铲除。”
薛千雪万万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微微一愣之后,立刻抓住他的肩膀劝阻道:“万万不可。罪人终会有惩罚,我不愿再掀起风波,你也绝不能牵扯其因果。”
月影暂停了一会,挑眉表示不满地质问道:“他们不仅毁灭了你家,如今又意图利用那魔修及残留的怨气行事,你为何要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薛千雪低头回答说:“怨气已消散,往事已成云烟,再也无关紧要。况且,我们目前的处境,暂时不宜打草惊蛇。刚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恐怕连淮城也无法继续容身,我担心无法保护好你……”
说到一半,她轻轻咳了两次,恐怕不是因为呼吸尚未恢复平稳,就是之前所受的内伤依然未能痊愈。
月影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住,转头去看她的脸。
只见薛千雪那双眼睛晶莹剔透,略带一丝红肿;嘴唇如同未经修饰的花朵,娇艳欲滴。
月影心头一软,便松开了紧握的手,声音也变得柔和了几分:“既然如此,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吧。以免待会儿碰见明山派的人,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出手。”
薛千雪发现,她似乎从未见过月影如此愤怒的样子,仿佛带着一种孩子般的任性,让她感到有些新鲜和惊讶。
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却并不算糟,反而像是有温暖的水流淌过心田。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慢慢地整理好衣服,顺便取下了那些现在看来有些累赘的装饰品。
通过这些繁琐的动作,她试图平复内心的各种情绪。
月影注视着她的举动,同时说道:“如果只是在人界使用传送法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你是否还想去附近的某个地方?如果没有的话,等会儿我们就直接传送到孤鸣境中,不过还需要等待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那里的入口才能完全打开。”
薛千雪抬起头来询问:“孤鸣境是哪里?难道也是在人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