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月虽非绝顶聪明,但眼前这一幕幕,若再不能让她洞悉真相,那便真是愚昧至极了。
自昨日始,她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整一日都未曾见到他的踪影。她心中牵挂着他的伤势,又唯恐他遭遇不测,然而谁又能料到,他竟然去了那般风花雪月之地!
清晨,她连朝食都未曾用,便站在寒风中,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而易修齐,说不定正从那温柔乡中走出,对她在此处的苦苦等候视而不见。
她心中的怒火如熊熊燃烧,双手都不禁颤抖起来。更让她难以名状的是,内心深处的那份难过与委屈,仿佛要将她吞噬。
伶月忍不住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她手中紧握着玉带,死死地盯着他胸前的口红印,只觉得刺眼至极,痛心无比。
他曾对她呵护备至,如今却做出这等事来,竟然还有脸面质问她?不过这样也好,让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幸好她当初没有深陷其中,但心底那片被伤得支离破碎的地方,却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一直不愿面对现实,但经过这次撕心裂肺的挣扎,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已。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
这里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她狠狠地扔下玉带,转身就要离去。
还没等她走出屏风,就被他一把拉住。
她此刻对他充满了恨意,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数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反抗他,但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不让她离开。
这反而更加激怒了伶月。
“你这是作甚?速速放开我!”她粉拳紧握,一下下地捶打在他的胸膛上,虽无甚痛楚,却难掩她心头的怨愤。
她未曾如此痛恨过一人,亦未曾如此深爱过。
眼眶中的珠泪终是忍不住滑落,她倔强地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只得垂下螓首。她已多年未曾流泪,但今日心头之痛,却如被巨石压住,难以名状。
易修齐静静地拥着她,没有温言软语的安慰,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为何而怒?你不是曾说,只愿为我的奴仆吗?你又何曾见过,有哪个奴仆会因主人寻欢作乐而如此失态?”
她闻言一僵,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易修齐继续说道:“那些风尘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日后终会有正妻相伴,或许还会有妾室相随。我不可能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亦有我的责任与担当。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虽非圣贤,却也有着常人的七情六欲。但你应该清楚,我并非贪图美色之人。若日后我成了家,有了妻儿,我便不能再将你留在身边。毕竟,我需顾及妻子的感受。”
“我对你的情意,已深藏多年。原以为你会心知肚明,却不料你对我始终若即若离。我确实曾有过错,但我从未后悔……”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凝视着她那双泪眼婆娑的眸子,深情地说道:“我并非你的主宰,亦非你的恩人,更不是你的兄长。我只想成为你的夫君。但若你真的对我无情无意,我也绝不会强求。届时我会向母亲禀明一切,让她为你觅得一位如意郎君。我定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
伶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心里乱得跟麻团似的。她可不是木头人,这些年跟他朝夕相处,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刚才那番话,摆明了是他的底线了。
她心里煎熬得要命,听他温言软语的,甜得跟蜜似的,可一想到现实,就像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她跟他之间,门第悬殊,身份鸿沟,简直就是天堑难以跨越。就算她迈出那一步,也不过是给人当妾,侍奉人家。她深知自已心性,能向主母低头,却难以跟其他女人分享他。
她心里只盼着他能独爱她一人,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她可不想像她母亲那样,一辈子都在打探她爸的行踪,过得那么憋屈。这奢望她虽然不敢说出来,但却一直深埋在心底。
易修齐步步紧逼,手指都捏得泛白了,“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如果你对我真的没别的想法,就直说,我也好死心塌地地信守承诺放你走。”
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星光璀璨的光芒,却又发现他手微微颤抖,气息不稳。这个男人啊,她曾见过他杀人如麻的冷酷模样,也曾见过他死里逃生的惊险场景,更见过他遍体鳞伤的悲惨模样。
但是她从未见过他害怕过什么,更未见过他如此情态。忽然间她心神一明,仿佛一切都看穿了。
“你居然敢骗我!”伶月气呼呼地踮起脚尖,凑近他的面庞,假装要轻嗅他的唇,实则是在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你昨日分明是去了那烟花之地,却未曾行那龌龊之事。”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问,但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默默地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文。
伶月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当年在积由罗寺听钟声的情景。那时候,她每天都会被清晨的钟声唤醒,然后感叹自已又多活了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其实和现在差不多,都是换了一种方式在生活罢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释然了。
于是,她踮起脚尖,粉嫩的唇瓣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唇角。他的唇带着些许湿冷,让她意识到,原来冷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下一瞬,她便被他的深情卷入了唇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