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无言以对。
氤氲的藤蔓从竹枝笔尖蔓延,缠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寺庙深处拖。
“这些雾有问题,我们先离开。”
“雾?哪来的雾?”
“你是光长个不长脑子吗?”少年的个子极高,青溪有些费力抬头看他,藏在见雾下的眼睛全是不满。
罗雪寻不是真的傻子,虽然没有看到青溪说的雾,他也知道这里的环境危险,两人达成一致,迅速往寺庙深处退去。
寺庙不大不小,进入后殿只看到空荡荡一片,一块木板突兀摆放在地面中间,生怕无人注意。
青溪回头看到雾气已经透过门隙溢进偏殿了,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竹枝,一根藤蔓爬过去,掀开木板,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阶梯。
一边是逐渐侵入的雾气,一边是未知的黑暗。
青溪看了一眼白雾,咬唇往楼梯走去。
“快过来!”她喊道。
等罗雪寻进来后,她立马把木板封住,两人转身往楼梯深处走去。
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似幻似真。
一滴冰凉的雨水打在少女干燥的唇上,青溪举手抹去嘴角的水珠,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狭窄的阶梯出口变为喧闹的大街,一个衣着厚实的丰腴妇人拉住少女的手臂,招呼道:“你就是新来的画师吧,我们老爷等你许久了。”
青溪垂眼看向搭在自已手臂的东西,是一只类似鸟后肢趾端所生的钩曲爪,指尖锋利,不过稍稍一动,就把她身上的衣服划开一道不小的口子。
她不动声色将手收回,问道:“和我一起的人呢?他是我的助手。”
妇人脸色一僵,忿忿道:“你说那无礼愣头青啊,被护院抓起来关柴房了,既然是你的助手,稍后面见老爷的时候与他说明,待老爷同意就能放他出来了。”
“你放心,我家老爷最好说话了……”
她的笑声模糊夹杂几声尖利的鸣叫,在她身后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你放心,我家老爷最好说话了……”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她听不到脚步声,只有几声翅膀扑腾的响动。
随着她的行走,一座华贵雅致的园林宅院出现在她面前。
一颗黄色的眼珠浮现在阮霖生面前。
血管细密遍布在肉色的眼球上,竖瞳紧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钉进地里。
瘦削苍白,瞳孔灰白暗淡的男人从林中走出。
“真是天赐良机,居然落单了。”
邹永望冷笑,手腕翻转,一柄森白骨剑出现在手中。
“杀个小白脸也这么麻烦。”他的表情露出一丝不耐,诡谲的剑气化为实质,千丝万缕,仿佛蛛丝从四面八方向阮霖生包围。
就在这时异变徒生,本该无法动弹的少年身形敏捷躲过攻击,瞬息攻守易位。
邹永望震惊地看着向自已杀来的人,他真的只有神动初期的修为?
暗沉的乌光一闪,一个阵法凭空出现在少年脚底,让他无法寸进,无形的锁链牢牢圈住他的手脚。
七煞锁魂阵!
阮霖生缓慢地转动身体,他的眼神冷冽,凝结成冰的湖水下涌动着深渊般的阴影,嘴角下压,那双琉璃眼眸盯住他的瞬间,邹永望感到一阵幽寒之气从心底席卷而上。
很快他反应过来,对自已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吓到而恼怒。
邹永望一身巫袍,手持骨剑,布满血丝的双眼恨恨地盯着阮霖生。
将骨剑掷出,森寒的冷光飞入锁魂阵的中央,成为阵眼,他招手,手中又出现一面巨大的旗子,邹永望招旗舞动,一团团灰雾从旗子中钻出往阵中的人扑去。
一片叶落在少年肩头,冷白的指尖将其取下。
“你竟还能动!”邹永望冷笑一声,七煞锁魂阵乌光一闪开始发动。
此阵为极恶毒的法阵,由魑魅魍魉魈魃魋七煞困守,阵法的最强之处在于变幻莫测,脚踏八门,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阵阵中人死亡,则将日日夜夜对拘留在法阵内的亡魂进行噬心摧残,直至魂魄飞散,就如同活人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不会立刻死去,只会慢慢的熬干阵中人的生命。
阮霖生眼神一变,薄叶已至唇边,刹那仿若潜龙怒啸,白银阙涌,星辰摇动。
声波震震,又有刀枪剑戟击鸣冲啸之音。
邹永望警惕不及,被击中胸口,闷声吐了一口血。
“蜃楼歌……”
他目露惊恐,趴伏在地,看着阵中的少年,仿佛看见什么恐怖巨兽。
他冷汗涔涔,颤抖着手成爪对向阵中,骨鞭“咯咯”生长,瞬间缠绕住阵中之人,骨刺倏然冒出,尖利端头没入少年衣内,泅出艳色的红晕。
阮霖生眉头一皱,目光含着沉怒,乐声一变,无形之雾从邹永望身上拉扯,将他的伤口撕裂,血液瞬间喷洒而出,洋洋洒洒成一片红雨,一缕青雾在血色的掩盖中从男人伤口中潜入。
邹永望吞咽几颗丹药,稍稍冷静,就算是那位,现在他修为被压制,勉强还有逃脱的希望。
他挥动黑旗,往后退了几步。身上洒落的血浮在空中拉长成血线化为囚笼将少年包围起来。
趁阮霖生僵住的瞬间,邹永望捂住胸口粗喘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
阮霖生面容冰寒,身上的灵气骤然爆发,血笼破碎的瞬间,七煞锁魂阵也被一并打破,魑魅魍魉魈魃魋七煞齐嚎,尖利刺耳,他的神魂一荡,半跪于地,口中溢出一缕血线。
“该死……”
阮霖生胸膛起伏,缓缓抹去唇边的血迹,眼底迸现无尽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