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永望一路奔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就会被追上。
就在他即将力竭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干粗壮,枝叶茂密,看起来可以藏身。
邹永望用尽全身力气爬上树,钻进树洞,紧紧蜷缩。
藏身于黑暗的树洞中,他急促地喘了口气。
他竟然伤了幻尊!就算逃出来,他绝对活不了。
当初有一个小家族的人不知为何招惹幻尊,全族一夜被灭门,事后御清盟竟没有追究幻尊此事。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时,一片紫色的衣角垂落洞口。
邹永望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像被刀劈开了胸膛。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吓破胆了?”
“那、那可是幻尊……”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眼里有惊讶也有了然:“是三少主派你来的?”
“是也不是。”男人慢悠悠道,似乎在等待什么。
邹永望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扯心肺,让他痛苦不堪。他努力梗着脖子,甚至想要伸出头吸取更多,但进入肺中的空气还是越来越稀薄。
他眼底惊恐崩裂,血丝密布:“是幻尊的蜃气!”
他试图抓住眼前人的衣角,被轻巧避开,只能死死握住盘踞树木的暗绿藤蔓,仰头艰难道:“你身上有返魂香吗?给我点一支。”
男人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邹永望已经神志不清了,眼中闪烁着最后的求生欲望。
“我,我出去后,双倍还你。”即便这个时候,邹永望眼底还有些肉痛。
“双倍?”男人的声音意味不明。
邹永望感觉自已的生气在急速流逝,他拼命喊道:“全部给你!救救我!救救我!”
“看起来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动容。
然而,迎着邹永望救命稻草的眼神,对方只是笑眯眯地回答道:“不过,我身上没有返魂香。”
一颗如珠子大小的黄色眼球在男人的掌心滚动,色泽暗淡,随后被他丢到地上,一只脚踩上去将它狠狠碾碎。
本命武器损坏,邹永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整个人委顿下来。
他终于对上男人的视线。
邹永望恍然,气若游丝道:“原来你……”
他最终没能说出最后的话。
男人掏出一块手帕,将碰过眼珠的掌心细细擦拭,对着阴沉的天空露出一个惯常的浅笑,左颊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他幽幽感叹。
“凤凰林当真是个好地方。”
正在凤凰台饮酒的梁宣表情微变,紫色的眼眸笼在细密的长睫下,有种莫名点的阴翳。
与他举杯敬酒的人疑惑道:“成欢?”
“哈哈哈继续。”紫眸男人举杯邀饮,盛颜飞扬,看起来并无不妥。
旁人与其嬉笑饮酒,见他心神不宁,还调笑:“还念着香尊呢?那可是位难啃的骨头,成欢你不若考虑其他女子?”
一身玄衣的浪荡子在凤凰台逡巡片刻,目光落在奏乐的琵琶女身上,对梁宣低声笑道:“我瞧那对琵琶姊妹就很不错。”
梁宣兴致缺缺扫了一眼,刚巧对上少女张望的视线。
她脸色青白猛地低下头,耳后脖颈漫上绯红,连弹奏的指尖也在这一瞬绷紧,张惶地似乎要立刻跳起来逃离这里。
梁宣漫不经心道:“荆山粝石,怎与灵玉比?”
水幕上播放的景象是随机的,但排名靠前的修士出现几率会高很多。
现在在水幕里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青年,正持剑与妖兽搏斗。
这人剑法极为巧妙,在这之前已经找到许多宝物,排名位列第一。
不久前还与梅庭轩在罗家宝物前打了一架,虽然败给了梅庭轩,但还是抢夺到罗家预先放置在凤凰林的宝物。
文韬武略皆出俏。
有宾客面露惊异,发现端倪:“此子剑法……莫非鸿风真人门下?”
凤凰台议论纷纷,鸿风真人是已飞升的长明剑尊的师弟,灵界已许久不曾听闻其踪迹,不料在采枝会见到疑似其弟子的人。
正当众人想仔细观察时,水幕再次变换。
青溪被安置在一处厢房。
这里的采光极好,窗纸洁净通透,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厢房的门窗没什么雕花,十分古朴,屋内的布局简洁而雅致。
那妇人的眼睛大而黝黑,整张脸涂满厚厚的铅粉,小巧的唇抹着殷红的唇脂,眉眼描画十分精致。
她的尖爪小心梳理身上衣服装饰的羽毛,一双眼睛骨碌碌在房间四处打转,落在她身后蓬松的床榻上,透出几分艳羡。
“这个厢房真好,老爷十分看重您呢。”妇人道。
青溪不语,连她在凡间的家都有几扇雕花木门窗,这里所谓的“好”她不做评价。
“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老爷呢?”她问道。
妇人正要回答,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侧耳仔细倾听。
直到鸟鸣消失半晌,她才迟疑开口道:“老爷今日不便见客,画师您先歇息,等待通传。”
青溪点头,“房中可有笔墨,我……”
“画师难道未带画具?”妇人的眼珠闪过一抹幽绿,紧紧盯着青溪,闪烁着不祥的光。
少女若无其事摇头,“我只是问问,毕竟我的彩墨珍贵,不舍浪费。要是房中有笔墨,我便可以为老爷画像一事多加练习。”
妇人的脸缓和下来:“原来如此,稍后我让人给您送来…笔墨。”
等那奇怪的妇人离开后,青溪立刻把门关上,目光落在身后巨大而蓬松的床榻上,说是床榻,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绒毛枕头被打磨圆润的褐色枝条缠绕包裹,摆放在房间正中央。
窄小的桌椅随意放在一侧,就像敷衍随意搬来的装饰。
她坐在冷硬的板凳上,目光沉沉看向窗外,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
被困迷境,她连出去的方法都无头绪,更别说去找阮霖生。
青溪终于意识到,比起灵虚期的阮霖生,她才是那个一不小心就没命的人,就算找人,阮霖生找过来的可能性也比她逃出去找人的可能性大。
少女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天色变得黑沉,夜云蔽月,万籁俱寂。
青溪没等到笔墨,决定先试试床榻,没想到刚扭头,就听到几声奇怪的声响,轻微黏腻,像是什么东西在蠕动,钻爬。
她看着白软的床席下凹凸翻涌的动静,登时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