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祈的手扶着棺材边缘,目光与二长老对视一眼,淡淡一笑。
他自知就算如何阻止都不会是谢姝祈的对手,他不行,一群人也不行,谢姝祈那倔驴的脾气,誓不罢休,因此他也就放弃了。
二长老默默道:“小六,掀开之后记得和你父亲道歉…”
闻言,谢姝祈眉头一挑,就在她手即将掀起的前一刻,灵堂突然飘来一股异香,紧接着一群女人鱼贯而入。
“老爷啊…”
“老爷,你丢下我们可怎么办呐!”
“我可不想当寡妇啊!”
“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怎么是你先走的啊…老爷啊!”
这群女人硬生生把谢姝祈挤到外面,她们拍着棺木,啜泣连连。
谢姝祈咬着牙看着棺椁又看了一眼长老,忍无可忍开口道:“姨娘们都让开点…”
“呜呜呜…老爷啊,你才刚去,我只是想来看你最后一眼而已。”
谢姝祈青筋直跳。
“够了!”
灵堂安静一瞬,也只是一瞬,没一秒,再度响起女人们的哭泣声。
“就连哭也不行了吗?”
谢姝祈此刻竟无言以对,本来就只睡了两个时辰她已经够烦躁的了,再来这里挨一顿打,听她们吵吵闹闹的,头都大了一圈。
“我看一眼,过后,随你们哭去…”谢姝祈说。
“不可!”一位衣着朴素的姨娘喊道:“你爹已经去了,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躺着,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
巧,实在是太巧了。
现如今谢姝祈越发疑心了。
方才她就觉得从生到死,再到入棺,巧。现在,她要开棺,看似无人阻拦实则最难缠的人全都来了,太巧。
二长老轻咳了一声,出声阻止了这场闹剧,他捋着胡子道:“都别吵了,小六既然你心存疑惑,不肯面对你父已死的事实,那你要看就去看吧,只许你瞧一眼,掀了棺就速速合上吧。”
“不可!”尽管谢施受了伤,被人搀扶着,也依旧要朝谢姝祈发难。
二长老目光威压朝他看去,谢施瞬间哑了声。
“你们几个,先把老四带去医治,站在这里也算什么事?”二长老一声令下,侍卫架着受伤的谢施朝外走。
谢施推开侍卫,一脸不耐:“谢姝祈,你不准开棺!”
“还不带走!”二长老怒火中烧。
而谢姝祈根本不想搭理他这个白眼狼。
她说:“多谢长老…”
这句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怪,到底是在谢长老让她再见一面父亲,还是谢长老把谢施拖走。
谢施认为是后者,临走之前他还恶狠狠地看着谢姝祈。
谁料对方压根不在意。
原本趴在棺材上啼哭的姨娘们见长老发话了,闭上嘴巴,擦着眼泪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谢姝祈道了谢,她上前一步,身旁的人便往后退,直至众人屏退到左右,纷纷低着头,谢姝祈这才将棺盖掀起。
厚重又带着难闻气味的木头掀开来,入目的便是一张白丝绢,他的脸被盖住,一股难闻的药味袭来,谢姝祈手上的动作一顿,仿佛下定决心般指尖挑起丝绢的一角。
伤口处已被人清理干净了,一眼看去里头黑洞洞的,血液好似已经凝固住了,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最能证明一切的——丝绢没有被呼吸间的气流吹动过,她站在这里半刻有余…
那她今天所求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是真的死了…
死亡距离幼时的她是一件很遥远,遥远到不用去思考的事情,直至她入了衙门,才发现死亡无处不在,世间每时每刻都会有人逝去,有人降生。
原本以为,她会是先死的那个,没想到,最后还是他先。
谢姝祈目光如炬地看着这具冰冷的尸体,她整个人定在原地,那双轻功似燕飞的脚此刻犹如绑上千万斤蹉跎,动弹不得,泪光一瞬便涌上眼眶。
“好了,小六,你爹不会怪你的,你一人起了疑心,他反而会开心有人心系着他的生死。”二长老站在一旁说道。
谢姝祈垂着头,把棺材板推了回去,一滴泪悄然落下。
“抱歉,是我鲁莽了……”
谢姝祈双腿跪在棺材下,一连三拜。
对不起,爹…打扰您清静了……
二长老说:“无碍,小六多烧些纸钱,让你爹在黄泉路上有钱花,他最喜欢钱了,可不能让他在地府里穷。”
“好。”
众人从后面一拥而上。
“呜呜呜呜…”
“老爷啊……”
几人围成一圈,火盆里的灰烬飞扬,渐渐的堆得老高,谢姝祈看着火光渐渐吞噬掉纸钱,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身后姨娘们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