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处处潮湿,水汽扑面而来。
檀十二走在最前面,兴致冲冲地拉着九影,而九影落她好几步,任凭她怎么拉都慢悠悠地走着。
“快些走,我好久没来地牢玩了,好想念那些铁块,正好今日抓了人,练练手。”檀十二见她一步化作三步走,再也忍不住了,皱着眉责怪道,“你干嘛走那么慢!
“不要,好脏。”
九影看见地上湿漉漉的水痕,下意识地侧过身避开。
她最讨厌来这里了,又臭又潮,每次出去不是一身臭味就是衣摆湿着。也不知道檀十二为什么会喜欢这里,真是闲得发慌。
檀十二听不得她这样说,反驳道:“哪里脏了嘛,地牢都是这样的啊,哪有干净的地牢啊。”
“不管,就是脏。”九影自知说不过她,只得把衣裳微微提起,不让地面污水沾染到,“你别跳,溅到我衣摆了。”
“那怎么了!”檀十二继续拉着她的手道:“脏了我帮你洗。”
“哦。”九影说:“那也不能跳。”
“切!小气。”
走在两人后面一言不差全听见的谢姝祈:“……”
她选择保持沉默。
寂静如水的地牢响起三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靴子划过粗糙的地面,沙沙作响。
细小的声音在此被格外放大,女人缓缓睁开眼,眼前血蒙蒙一片,鲜血糊住了她的眼睛,她拼命眨眼,以此来摆脱掉眼中异物感。
“还没死呢?”谢姝祈的声音冷冷响起,激得人起一身疙瘩。
女人扯着嘴角不语,满脸的血痕昭示着方才撞击的激烈。
“你不死,我们怎么可能先你一步?”
牢中其他被抓捕而来的贼人骂出声来。
谢姝祈并不意外他们这样说,她挑起眉头,“其实我很好奇,每个来杀我的人都这样说,一样的说辞,一样的招式,一样的置我于死地…”
“你们究竟为了什么杀我?”
这句话一出口,四周寂静。
这样的局面在审问犯人时谢姝祈就已经习惯了,她看得出来,最后抓来的人是这群人里最有心机的人,多半是这次死侍们的头目。
“还不打算说吗……”
谢姝祈突然靠近,大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对方直视她的眼睛,“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杀了我这么多年,没点长进。”
“呵。”
女人张开嘴巴,一瞬间口腔中全是铁锈味,她声音沙哑,如残缺的琴发出最后一丝筝鸣。
“杀人哪有为什么。”
“哦…”谢姝祈挑眉一笑:“原来会开口说话啊,你告诉原因我留你一命如何?。”
那人却笑了一声,“留我一命?这句话你自已信吗?”
“告诉你原因?除非我死了!”
她别过头去,一句话再也不讲。
“本来想着,反正也不愿意讲话,怎么都是哑巴,不如割了你的舌头,随了你的意,让你一辈子做个哑巴。”
檀十二扬起嘴角,她看似人畜无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咂舌,她道:“小姐您真是善良,她不喜欢说话,那手脚都不能用了,你怎么不狠狠心让她试试看我新做的宝贝,可比上次疼多了,要生要死可不容易,难的是生不如死…”
“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九影道。
“什么?”
“太过于恶毒。”
九影言罢,用眼神暗示檀十二,吓人就吓人可别把人吓傻了。
檀十二耸了耸肩膀,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谢姝祈道:“好啊,十二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到底为什么,轻点折磨,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抓到活口自已审问呢,可别把人给我弄死了。”
“知道了,小姐。”檀十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道:“你就回去休息吧,把心放在肚子里,这里交给我了,保证两日内给你一个交代。”
.
冷冬阁内。
江白锦好似明白了为什么取这个名字,除了没人以外,这院子还四周空空,别的院子后面还连着亭阁又或者花圃,这处倒好什么也没有,风能随时随地的吹过…
她端坐在榻上,抬眼打量着屋里的陈列。
这里看起来并无特色,床榻上铺着的是谢家人最喜欢的蜀光锦,书案上除了墨宝并无其他,光是看着实在是瞧不出屋主人喜欢什么。
不过不远处挂在墙壁上的书画却吸引了她的眼神,那是一幅冬时万物寂寥的图画,落款处隐约露出印章的一角,她认得出来,那是个残缺的江字。
“你还好吗?”
谢姝祈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江白锦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没有回答。
她整个人隐藏在屏风后,问道:“送来的晚膳吃得还习惯吗,伤口有没有好一点,是否疼着?”
月光洒进来,她的影子落在床榻上,江白锦将手伸出,触碰到那抹缥缈的影,人影晃动她回过神来。
“吃的习惯,伤口还疼呢…”江白锦轻声呢喃了句,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血味。
“既然如此,那你早点睡吧,我就不叨扰你了。”谢姝祈公事公办,说完屏风处的影子晃了晃,仿佛下一刻便要抬脚就走。
“我方才睡了,现在也睡不着…”江白锦出言道:“外头风大,我闻到血气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要进来擦擦药吗?”
被她这么一说,这时谢姝祈突然发觉掌心隐隐作痛,她低头一看,左手手掌处血液已经凝固了,那处横着一条条刀痕。
想来也是,方才只要一分神就是死,现在闲下来才惊觉出疼来。
谢姝祈并不想和外人呆在一块,她道:“不了,还有些杂事要处理。”
“好…”
江白锦低头瞧着自已的模样,也好,不进来也看不到她这憔悴模样。
不过可惜了…
“告辞。”
语落,只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
江白锦坐在榻上借着半开的窗,瞧着院内她缓缓而行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若是谢姝祈此时回头,定然会对初见她时自已的评价给予否定。
那双端庄而又柔情似水的眼眸此刻全被一人填满,哪还有什么温柔,只剩下私心的吞噬。
她咬着嘴唇,手指有意无意地抚着那朵花,花瓣被她撩拨着一颤一颤的,她轻声道——
“阿霖,你这人…还当真不好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