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不被在意的小东西,比如一支笔,一块橡皮擦。
甚至顾月暝自已都会怀疑是不是她把东西弄掉了。
然后是笔记本、课本。
她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她发现了身边那些若有似无的恶意目光。
但是她不敢说。
爸爸妈妈都出差了,听说他们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奶奶和外婆平时不只有任务,也要照看妹妹,月荧的年纪这么小就觉醒了魔力,两岁的小孩总因为魔力闹出乱子……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奶奶和外婆都是魔女的关系,她和妹妹月荧在魔法的天赋上也极为强大,她在幼儿园的时候觉醒了暗元素的魔力,而她的妹妹甚至比她更早,在还不会说话,走路也蹒跚的时候就能时不时从一片又一片的阴影里穿梭,把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她很喜欢自已的妹妹。因为自身性格和要隐瞒身份的关系,她总是避免和周围人交流,在家以外的地方总是自已形单影单。
她其实知道关于自已总有些不好的流言——阴暗、孤僻、不合群。但是她觉得这些词放在自已身上也没什么错,自已身为暗元素的魔女,这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自已的做派明明和父母祖辈如出一辙,为什么总要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劝说多和同学交流。
还常常被说多向克劳迪娜看齐。
我和她才不一样呢,顾月暝只在这时候偷偷地想:我可是魔女哦,本来就应该这样吧,像那种天之骄子和我完全不是一类人。
因此当她发现自已的处境从被忽视到变成被针对的时候,她也对自已说:我可是魔女,这些事情伤不了我——她觉得自已可以忍受。
但这些忍受只能换来更多的肆无忌惮。
恶意这种东西一旦不在一开始就杀灭,会像细菌一样肆无忌惮地滋生。
那些年段里的混子,发现竟然有一个不管怎么对她恶作剧都没有关系的孩子后,没有惩罚的恶行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他们的那些恶劣行径,开始越发过分,但是他们却不当一回事,好像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垃圾桶然后把垃圾扔进去一样普通,人总是会有一些黑暗的、邪恶的想法,但他们没有选择自我消化,而是把这些负面的情绪扔进了垃圾桶。
只是这个垃圾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当大忙人克劳迪娜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成了很多人心照不宣且避而不谈的事情了。
直到现在克劳迪娜也无法忘记当时的情景。
十二月份寒冷的冬天,每个学生都被家长在校服里塞了一大堆衣服,一群又一群小学生像是还没换羽的幼年猕猴桃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走进校园。连克劳迪娜这个身强体壮血气旺盛能和自已父亲对打的魁梧女子也不能幸免。
因此显得一位看着衣服有点单薄的女孩更加格格不入了。
更格格不入的是在所有人都回到自已的座位的时候,她还只能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她的座位没了。
周围的同学有的站在离她不远处说着什么,有的离的远远的超她的方向偷看,自到这个班级以来,顾月暝还是头一次受到这么多关注——这比她的座位没了还让她感到灼烧般的痛苦。
同学们小声议论着好像是谁拿走了她的桌椅、说她好像惹到了什么人,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和她搭话。
克劳迪娜走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由下而上的怒火瞬间点燃了她。
是正义感在作祟?是自诩为班级的老大却没有发现自已的同学遭受了什么?还是看到这么多人围绕着她却没人伸出援手?
克劳迪娜不知自已的怒火究竟是哪种原因更多,她气得冲上去,抓住了一个正说着什么的同学,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桌子呢!”
那个同学被克劳迪娜头一遭发怒的模样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清楚,我只是好像在后门的地方有看到有桌子椅子扔在那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
顾月暝听到了这句话,自已转身,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克劳迪娜赶紧跟了上去。
那位同学说的没错,她们真的在后门找到了顾月暝的桌椅。
顾月暝把椅子倒放到桌面上,想自已把桌椅搬回去,克劳迪娜赶紧冲上去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桌子的另一侧,两个人一起把桌子往回搬。
克劳迪娜故作轻松地说:“我来吧,我的力气可大了,用一只手都搬得动。”
可是能举得起父亲练武用的大石锁的她现在却没有办法从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女孩手中把桌子抽过来。
顾月暝牢牢拽着桌子的另一侧,小小声地说:“谢谢。”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克劳迪娜阴沉着脸,“我们去找老师,查监控,把敢这么做的混蛋揪出来。”
顾月暝本来想说算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满脸义愤填膺的金发女孩,她一直强忍的委屈竟然有些涌上鼻头,为了不被克劳迪娜发现自已的窘态,她低下头,又一次小小声说:“嗯……”
回到班级后,克劳迪娜可以拉着顾月暝的手去找了班主任,连学生的桌子都被扔出了教室,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生间的小矛盾小摩擦了,班主任气呼呼地调了监控,没一会就在监控录像里找到了三个嘻嘻哈哈的男生,录像里他们一边搬桌子还一边笑着推搡,仿佛自已只是在做一件平常的事情一样。
没多久,那几个人就被他们各自的班主任揪到了德育处。
德育处的秃头主任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个不停,但这几位明显是德育处的老油条了,一个个低着头乖乖挨骂,但是否悔改?他们脸上只有看似真诚的歉意。
班主任悄悄把顾月暝拉到角落,对她说:“我刚刚和你家长打了电话,但是电话没通,你家里现在还有别的大人吗?”
顾月暝沉默了一下,说:“我的家长工作都很忙,老师,这件事可以不要告诉他们吗?”
班主任不赞同地摇摇头,说:“你不要害怕,你的家长再怎么忙,也是为了孩子,你要是现在不告诉家长,后面他们知道了只会更难过。”
“我可以不让他们知道的……”
磨了好一会,顾月暝都不愿意说自已家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距离上课也好一会了,老师只能让她先回去上课,自已再给她的父母发消息。
“唉,”她看着女孩的背影叹息道:“小孩子有时候真的不能太懂事。”
她们小声的讨论,没有逃过一个身被教导主任批评,心却关注到角落情况的霸凌者身上。
他不觉得自已有错,或者是,他不觉得自已有错到要被叫到德育处挨骂,还得被请家长回去挨一顿打的程度。
又没动她也没干别的,不过是扔了桌子,桌子也是学校的,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他想:那个家伙竟然还敢告老师,而且她家长还不管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害我要挨罚。
——我要再给她点颜色看看。
克劳迪娜很开心,她觉得自已解决了同学的大危机,今天又是身为正义守护者的一天。
只是顾月暝和她还是没有很亲近。
不过没关系,她信心满满地想: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罪恶已经被打败,只要等时间过去,她也会慢慢变得开朗外向的。
这么想着,她又恢复到了忙碌的校园生活,没有注意到放学时,有个人找上了顾月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