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娜是还记得自已第一次见到影痕的时候。
她自小在寺里长大,除了自已行踪不定的母亲,基本没怎么见过除了自已以外的雌性生物——如果不算寺里养的猫猫狗狗的话。
而影痕,或者说是顾月暝——在她还不知道对方也是魔女的时候她就先知道了这个名字,是她在上学后认识到了形形色色的男生女生后,最令她在意的人。
虽然原因对于顾月暝本人来说并不令人开心。
克劳迪娜一直觉得命运对顾月暝不公。
而这种不公在她们两人的对比下尤为明显。
如果是特立独行的人一般会有两种待遇,一种是遭人排挤、难以融入集体,另一种则是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甚至群体的领头羊,那么顾月暝和克劳迪娜就分别是这两种人的代表。
克劳迪娜生下来就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的中心人物。
作为武僧和魔女的后代,她的父母在结合之前就有了一段堪称传奇的情感经历——初入异国的荒野女巫目无法律,随心所欲肆意施法,引起了当时身为监察局监察官的武僧注意。
在一系列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的猫捉老鼠游戏后,虽然监察官以逮捕了荒野女巫最为阶段性的胜利,但荒野女巫也通过强迫了武僧破戒扳回了一局。
最终在各自领域站在巅峰位置的两个人,还俗的还俗,金盆洗手的金盆洗手,过上了虽然相较普通人还是不寻常,但是比自已之前平凡幸福地多的日子。
克劳迪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她从出生起就带着父母无尽的宠爱和双方所有的优点——强健的体魄、庞大的魔力、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领导力、美丽的外表、甚至对于佛法哲学的领悟程度也颇高。
过人的天资让她的父亲担心她会在和其他人的相处中不自觉地高人一等,于是从小带她住在寺庙里,学习佛法、磨练心性,以防和她母亲一样误入歧途。
至于她的母亲荒野女巫则对此乐见其成,还配合着丈夫一起锻炼女儿,渴望打造出一个物魔双修、完美无缺的魔女,弥补自已当初被丈夫打败的遗憾。
因此当克劳迪娜回到同龄人的环境后,尽管金发碧眼的混血儿外表有异于常人,但是她早已成熟的心性,平和的气质,早慧的思想和基于自身实力对周围人颇有余裕的包容,都让她在各种集体里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领导人——那些她异于他人的特点,都成为了她最独特的闪光点,受人肯定、认同乃至追捧。
而顾月暝就是另一种特立独行的待遇的典型。
四年级转学来的转校生,沉默,阴暗,孤僻,大多数同学对她的印象永远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班级的角落,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给人一种消沉的感觉。
她有和克劳迪娜一样的早慧,两个人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同一个班级里,一个总在班级的中心宛如光芒四射的恒星,另一个却总在角落不言不语。
明明在同一个班级里,两人却没有什么交集。不知道顾月暝一开始有没有注意过自已,但是对于克劳迪娜来说,在她的世界里并没有顾月暝的位置——她太忙了,老师的期待、同学的关注、自我的高要求让她总有说不清的事情要做,她有太多朋友,有太多活动,甚至还有隐秘的异能训练,一位甚至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不在她的光芒照耀之下。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一家玩偶店里。
克劳迪娜其实很喜欢这些可爱的、柔软的东西,但是她留给其他人的印象似乎总是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姐姐”形象,导致她平时不愿意暴露自已的这但小爱好——她也到了在意自已“人设”的年纪了。
因此那天特地趁着放假跑到城市另一头的玩偶店结果遇见同班同学,还是没说过几句话的同班同学的时候,难免慌乱了一下。
不过她毕竟不是做什么坏事,有什么好怕的,心念一转,克劳迪娜很快恢复了镇定,然后发现——对方其实比她还要慌得多。
从她们看到对方后,顾月暝就保持着拿着一个紫色小玩偶的动作一动不动,好像被冰元素的魔女冻住了一样。
“额,你好?”阳光四射的克劳迪娜还是决定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像是母亲口中被阳光照射的血族一样“嗖”地躲到了柜子后面。
克劳迪娜:诶?我没有那么可怕吧?
不甘心自已被躲开,克劳迪娜已经忘了自已来这里的初衷了,为了不让对方吓得跑掉,她走到货柜的另一侧,隔着一个柜子和这位不熟悉的同学对话。
“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也喜欢玩偶?”
“……”
“你手上拿得那个玩偶是什么动物,是紫色的小猪吗?”
“……”
“把猪做成紫色的也挺有趣的,不过看着毛茸茸的,野猪?”
“……不是。”
“不是?”
“不是猪,是蝙蝠。”
终于得到对方的回应,克劳迪娜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我看错了。”
其实她并没有看错,只是想借这个玩偶打开话题而已。
可惜对方不如她所愿,纠正完她的这个错误后,无论她再问什么顾月暝都没有回应了。
唉,好吧,克劳迪娜在心里叹气:看来对方对我完全不感兴趣啊。
总是被人围绕的克劳迪娜第一次热脸贴冷屁股的结局并不美好。
那就算了吧,她无所谓地想,也差不多该走了。
她选中了一个带翅膀带角的天马玩偶,准备离开了,走前她最后问了一句:“你喜欢这个玩偶吗?”
看她拿着这个小蝙蝠这么久。
她其实没有期待对方的回应,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开口了。
“我不是很喜欢玩偶,但是我的妹妹喜欢。”
克劳迪娜有些惊讶:“这个是买给你的妹妹的?”
顾月暝点点头:“嗯。”
她们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克劳迪娜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出来已经很久了,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走之后,她忍不住想:顾月暝会把自已在玩偶店遇到自已的事情说出去吗?
可她转念又想:就算说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抱着若有似无、意味不明的期待,假期结束后回到家里的克劳迪娜,开始关注这位总是坐在教室角落的同学了。
然而对方却和假期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把她去买玩偶的事情说出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克劳迪娜心里有一点逃过一劫的侥幸,又有一点说不清的惆怅。
她们还是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了。
但是这些关注还是让克劳迪娜发现了很多顾月暝身上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不是她本身的问题,而是施加在她身上的东西。
有人似乎在霸凌她。
不是那种特别明目张胆的霸凌,年段里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同年级有一个既没有朋友,也和老师不亲近的女生,独自活在自已的真空带里。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路过她的时候发出一些怪声,做出一些恶搞的动作和夸张的躲避反应,好像顾月暝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病毒,沾了就会没命一样。
而顾月暝则只是对他们视而不见,这种无视,却没有办法保护她。
事态开始越演越烈了。
等到克劳迪娜发现的时候,这些欺负已经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