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沈慈坐在后院的凉亭里,怀中的卯兔鼻头微动忽然睁开眼,盯着暗夜处。
沈慈肩上一直趴着的小金团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飘了起来直接回到了银杏树枝上。
沈瑾戈走到亭子的时候发现沈慈正看着空中的月亮出神,他并未出声打扰而是默默在一旁等着。
沈慈反应过来时,朝他咧嘴一笑,“二舅舅。”
“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谢观。”
“……殿下很喜欢帝师大人吗?”
“当然了。”沈慈不假遮掩自已对谢观的喜爱,只是讨论到此处他却又犹豫了起来,“只是……我根本不了解谢观。”
“其实不光殿下不了解帝师,我和父亲也从未了解过他。”
“哎?为什么?”
沈瑾戈直接坐在凉亭边上的横凳,单手撑着脸,“很意外啊?我说的是真的。他向来沉默寡言,而且从不提自已的事情。”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晓得他是哪国人士。”
“还是在那时辅佐轩辕帝登上皇位时崭露锋芒,一举成了帝都城口口议论的少年帝师。”
“他实行推演之术,预防了不少城池受天灾影响带来的伤亡,甚至还预测到前朝叛贼谋逆之事。”
沈瑾戈说着也来了兴致有意要和沈慈说谢观干的丰功伟绩。
沈慈就这么听着,眼睛逐渐明亮崇敬起来,可没一会儿他就注意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向他逼近。
卯兔沉思片刻道,“是文酒。”
文酒的事自从先前谢观不再插手后便没了后续,没想到这回儿倒是对方先找上了自已。
沈慈眼珠子转了转谄媚的冲沈瑾戈道,“舅舅,我忽然有些渴了,能不能劳烦舅舅给我拿杯水啊。”
因为他们刚在大厅用完餐,所以茶具什么的都还在那里,沈慈渴了自然要去大厅取茶壶才行。
沈瑾戈也没有多想一口应了下来,甚至还打算去取些饭后消食的梅子干。
沈瑾戈刚走没多久,那抹熟悉的鬼影便找了上来,就飘在凉亭外的不远处。
“文酒,你来沈府所为何事?”凉亭周围摆着照明的灯,沈慈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文酒现在半透明的魂体。
比起先前,此时的他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散了。
“……我想求殿下能帮我劝劝四皇子。”
“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劝四皇兄?”
“因为……四皇子殿下意图自戕,他也算是您的兄长,看在这个关系上便劝一劝他吧。”
沈慈思索了片刻,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开口,“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寻死啊,就算劝了也未必有用……这样吧,你把你和他的事都告诉我,我再决定怎么劝。”
“……好。”文酒就算再怎么不想把那些事说出来,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文酒有一位堂兄,那堂兄沈慈也因梦魇知晓了样貌,应承天因对文酒心存爱意而被文酒的父亲威胁并讽刺了一番后对其心存杀念。
应承天看那时文酒与三皇子和四皇子走的近,心里也动了不好的念头。
他假意登门向文父谢罪,却借机将他拉入一个较为复杂的案子当中。
初时,应承天对文父提倡起有意资助前来帝都参加科考的贫困书生,为减轻那些贫困到不舍的花钱住客栈而睡偏巷的学子。
那时文父推举仁慈政治,也不止一次向天子觐言过,只可惜那时并未被采纳。
现下听到应承天这么说自然是满意的,因而他也打算出资与应承天一同完成这项善举。
只是没想到应承天暗自动手将这项善举转交他人处理,将自已摘的一干二净。
后来科考结束,不少因此资助中榜的考生都对文父的善行赞叹拜谢。
却不料后面,斜封官不辨是非偏私判案十几起案子,导致数十人因错判案的亲眷家破人亡。
甚至还有一个女子浑身是血,连夜来到帝都城敲响登闻鼓,揭露了此番恶行,这才让轩辕帝知晓斜封官草菅人命之事。
斜封官是非正式任命的官员,轩辕国数十座城池,人口复杂,官员亦是多的难以记清。
所以哪座城池多出了某位大官经过官官相护的渠道封赏的斜封官也是查不清的。
只是这种事都闹到朝廷上,轩辕帝不得不派人深查,因而这个差事就落到了太子,轩辕愠的身上。
轩辕愠经过层层筛查发现诸多城池出现的斜封官,居然都与那场科考救济贫困考生的文父有关。
数十名斜封官都是那场救济里落榜的考生,即便是被逮捕也始终不肯招供。
轩辕愠动刑后才从一个斜封官嘴里得到一句话,“文大人再造之恩,我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来报答!”
话落那人便咬舌自尽了。
轩辕愠无法只得如实将调查到的一个都禀报给轩辕帝,因而文父在早朝上被下了大狱。
而这场斜封官命案的始作俑者,是应承天。是他借用文父的名声与魏家的权势一手促成这场陷文家万劫不复的成果。
一来是满足了他的私心,二来也是为了提早替二皇子斩断三皇子和四皇子拉拢文家的势力。
应承天得不到文酒,就只能动用那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知道四皇子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文酒的命,所以他便在文酒最脆弱的时候装好人将其骗到应府后欲行不轨之事。
也是在那时文酒知道了文家被诬陷买卖斜封官之事的真相。
他痛不欲生甚至还想过借此直接拉着应承天同归于尽,只是在最后一刻,轩辕朗赶到了。
他将文酒从迷惘绝望之中拉了回来,甚至还想过替文酒杀了应承天的念头,只是被三皇子轩辕郁给拦住了。
且不说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应承天做的,而且那时文家家眷已经被流放了数日,甚至还传回来了噩耗。
一切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即便他们是皇子也没有证据,无法控告应承天布局至此。
然而文酒却在那次之后疯了,他以为文家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已。
若非他跟应承天走得近也不会导致他喜欢上自已,文父也不会因为发现此等隐晦之事而警告应承天,遭到记恨。
日夜愧疚的蹉跎下,他精神也早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因而在一月夜下,举剑自刎于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