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琴所在的村有五十户人家,是方圆几里有名的大村。村里家庭关系最复杂的要数李友廷家,李友廷有兄弟四人,有个姐姐早已嫁人。李友廷是家中老二,老三李万廷,老四李发廷、老五李忠廷,兄弟四人都已娶妻生子。李秀琴的父亲跟老五李忠廷一般大。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李友廷一直担任李家沟的村书记,可谓山高皇帝远,李家沟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李友廷说了算。村里人大多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镇里赶个集,村书记是他们够得着的最大的官了。
李友廷担任村书记的这些年没少为自已谋私利。他做的至今让村里人提起都想啐一口是他阻止村里修马路。从村里通往大马路上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说到底,大家现在走的路,是从每家每户的地里踩出来的路。大约在七十年代,镇府出资给村里修通马路,李友廷一合计,这一片大部分是自家的地,被占用又拿不到多少补贴,于是他从中作梗,他告诉前来勘察路况的工作人员:
“领导,感谢你们对我们村里的扶持。修路的意见我们商量过了,大家一致觉得修路把农用田占掉了,大家还指望这点田养家糊口哩。”
当时修路本就不是强制性的,政府当时也没有资金保证一时间所有村庄都能通马路。勘探人员考察了好几个村庄,大家都为能通马路高兴不已,李家沟的村书记唯一拒绝他们的。
于是,修马路的计划就这样被搁置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李友廷干的“好事”很快传到村民耳朵里,大家怒了,私底下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听大家私下讨论:
“那是怕占他的地哩,他问过谁的意见了,就拒绝了,那家伙要遭报应哩。”
“就是就是,错过这个机会,不知再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咱们村什么时候发展起来哩。”
旁边听的人也忍不住插嘴:“对呢对呢,修好路出村能省一半时间,娃们上学也近了,那家伙尽干丧天良的事。”
大部分人敢怒不敢言,生怕李友廷穿小鞋。
李友廷干的“好事”不止这些。
老三李万廷的女儿嫁到外地了,生了个孩子取名为王艳菊。王艳菊三岁左右时,父亲在煤矿打工时遇到塌方,不幸去世了,累计赔偿十几万。李万廷的女儿哭得昏天黑地,但也换不回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了。等安葬好他的丈夫后,她准备好好孝顺公婆,抚养女儿长大成人。奈何王艳菊的爷爷奶奶想独吞这笔赔偿金,开始想方设法撵娘俩走。
一个弱女子没有办法,于是叫来娘家人撑腰,这其中包括她的大伯李友廷。李友廷是他们大家庭的话事人,这种场合一般是由他出面解决的。经过双方激烈的谈判,最后决定给娘俩八万。婆家人也担心王艳菊的母亲拿着这笔钱改嫁,这可是他们儿子拿命换的钱,为此,他们想出了一个折中方案,那就是这笔钱让李友廷代为保管。他们不干涉她的改嫁自由,但是这笔钱要花在孙女王艳菊身上。李万廷的女儿也伤了心,毫无留恋地收拾行李从婆家离开了。此时李万廷无比信任他这个德高望重的大哥哥,认为也就是经大哥的手,很快这笔钱就给他们了。
令人意外的是,李友廷就连自已的亲弟弟都要坑一把。他拿到这笔赔偿金后,转手就给了自已的亲儿子去开养猪厂。等老三李万廷去要这笔赔偿金时,这老家伙先是表达了抱歉,后来告诉老三他把钱给儿子办养猪场了,但这钱是向他们借的,等儿子赚钱很快把钱还给他们。
两兄弟大大吵了一架,几乎到决裂的程度。要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李友廷脑袋非被开瓢不可。
自那以后,李万廷和李友廷老死不相往来。王艳菊的妈妈时不时找他大伯要这笔钱,刚开始多少还会给一些,时间一长,老家伙竟找起借口耍赖了。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还完这笔钱。
在他们兄弟没有反目之前,他四人可谓在村里横着走。李友廷不仅仅是大家庭的话事人,也是整个村子的话事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是请他去主持大局。他也不是白出场,事宜结束后,遇事的人家要给主持的人几斗粮食或者逮只鸡,家庭情况好的,报酬更为丰厚。这不仅仅是报酬的问题,还关乎他在村里的地位,谁家不请他,就是不认可他这个村书记。
相比较之下,李秀琴家在这个村里就显得势单力薄了。李秀琴的奶奶只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在生下李秀琴父亲不久后,她奶奶就因病去世了。李秀琴的爷爷既当爹又当妈,终于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
就在李秀琴一岁左右,老头因劳动过度去世了。李秀琴的父亲在村里一个兄弟都没有,遇到这种事也无人商议。悲伤归悲伤,李秀琴的父亲还是决定将秀琴爷爷风风光光地下葬了。
于是,按照当时李秀琴家当时能达到的最高规格,李秀琴的父亲请专门的丧葬人做七。做七期间,从人去世第七天开始,每隔七天要举行一次祭祀活动,总共有七轮祭祀活动。祭祀期间,村里人也会来帮忙。
有一天晚上,李秀琴的母亲去上厕所,听到李友廷四人在他们家门口的坎上密谋。
只听李友廷说:“他(指李秀琴的父亲)遇事不请我主持,咱们得给他点教训。”
李万廷附和道:“这村里遇事谁不请咱大哥,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四李发廷说:“做七完了谁都不要去抬棺材,让他一个人把他老爹抬上山去。”
李友廷十分同意老四的观点,说道:“不仅咱兄弟不去,咱让村里其他人也不去。”
老四十分赞成李友廷的观点:“没错,到时候让他跪下开求我们就勉强去。”
四人猥琐地又说又笑,仿佛李秀琴的父亲已经跪在地上祈求他们。
李秀琴的母亲听到这话,气得双手发抖,顺手拾起一块土疙瘩,朝着那四人狠狠地扔下去。
那四人说得正起劲,没防备有人朝他们扔土块,土块不知砸在谁身上,只听一声闷哼,意识到谈话被人听见,兄弟四人忙不迭逃跑了。
李秀琴母亲自嫁过来后就没见过婆婆,为撑起这个家不被人欺负,她养成了泼辣的性格。只听那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的夜空,许多人儿早已进入梦乡,也被这一吼吓醒。“李友廷、李万廷、李发廷、李忠廷一家不要脸,断子绝孙的一家人…”李秀琴的母亲将他们密谋的龌龊话全部骂出来,村里人闻言无不对这四人的恶劣行径鄙视不已。
村里人向来交好,尤其遇到红白事,大家都是不请自来的。谁家要是有老人去世,即使以前有过摩擦,也会暂时放下恩怨,哪里听过这种恬不知耻的要求。
第二天,李秀琴的父亲去请秀琴母亲的娘家人,李秀琴的姑姑们去请婆家人帮忙。不知李友廷使的什么手段,李秀琴爷爷下葬那天,村里除了与他们家交好的,其他人都没敢来帮忙。
换位思考,大家为什么要得罪村书记,而去帮一个孤家寡人呢。
幸而亲戚十分给力,秀琴爷爷下葬十分顺利。此后,李秀琴的父亲母亲励志活出人样来,让这些人再不敢轻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