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序与沈知之前脚刚进去,就听到状元郎之父,赵康江顶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满脸嚣张的斥责眼前的美妇人。
美妇人世家出身,与市井之流的赵康江截然不同,她骂不出太过难听的话,不过也寸步不让,因为生气,漂亮的眼眸中都迸着怒意。
“我有当年的接生婆作证!”
“当初我夫君调任回京,路途突遇贼子,我与他走散,你夫人偶然遇见我,邀我去你家歇脚,我念你赵家有恩特意给了银钱,你们却在我生产时,做那等下作手段!
“嬷嬷都与我说了!我与你夫人一起生子,你夫人因着孩子孱弱奄奄一息,怕养不活被你打,拿着我给她的银钱,买通接生婆……”
美妇人原先还挺坚强,只是后面越说越委屈,她因着那次意外虽勉强生下孩子,可身体却大不如前,再也无法生育,想到自已唯一的孩子被这种人收留,她又心疼又懊恼。
早知当初,她便是死在半路,也绝不踏进他家半步!
赵康江瞧不起女子,世家之女又如何,还不是早早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人,瞧瞧这哭起来的样子,梨花带泪,与他那粗鲁的乡野婆娘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猥琐地眯起双眼,左右他婆娘死了,这柳夫人也死了丈夫……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趾高气昂,“我儿子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我看你是瞧我身边没了婆娘,想入我赵家大门,才故意上门来闹事的吧!”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将柳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大邺对男女婚嫁十分宽容,二婚二嫁也有不少,不过门第观念很重。
像赵家这种泥腿子出身,如果不是儿子,这辈子恐怕还在村里种田,但柳夫人不同,她虽死了夫君,但柳家与她娘家皆是清流之家,哪轮得到赵康江这种货色胡说八道。
“你欺人太甚!我已命人找了京兆尹,你等着!”
赵康江从前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他嗓门大,长得也高壮,村子里的人都怕他,如今儿子又贵为状元郎,他就更不怕眼前这个寡妇了。
若是她夫君还活着,他或许会掂量,但现在欺负的就是孤儿寡母。
“你们京城里的人,就是这么随便往人家家里跑的?找京兆尹大人也没用,我自已养大的儿子,那就是我的!”
“不过如果你嫁给我,都是一家人,我儿子也是你儿子,我可以不计较。”
……
这可真是标准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生不要脸。
沈知之瓜吃到一半,耳旁突然传来了嗑瓜子的声音,她转过头,就见谢淮序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捧瓜子,见她看过来,还热情分享。
“吃吗?”
沈知之看着他手中的瓜子,突然想到从前,她也是看乐子备零嘴,有一回还分享给路过的淮王。
没想到时隔几年,风水轮流转,她成了被分享的那个人。
沈知之没有拿瓜子,眼神有些微妙,谢淮序却是嗑着瓜子开始想念旧人。
“当初王妃还在时,见本王路过,特意分享给本王。”
“王妃那人,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她分享给本王,定是爱慕本王,无法自拔。”
“哎,本王当初要是主动点,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喊爹爹了,都是本王的错。”
沈知之差点抓起瓜子往他脸上砸!
臭不要脸的!
她当年只是觉得他癫,但没想到还如此自恋!
她差点没维持住自已的表情,只能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沈知之并不知道,谢淮序说这话时,看似在看乐子,眼梢却一直关注着她,果不其然,她生气了。
真好玩。
让他猜猜,这个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家伙,与沈家有关。
谢淮序勾起唇角,叹道:“不过没关系,虽然晚了点,但本王总归是娶到她了,九泉之下,王妃肯定很开心。”
沈知之闭上双眼,再睁开,整张脸都没了表情,“是呢,开心的都死过去了。”
谢淮序大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本王爱听,多说点。”
沈知之前世就听闻这家伙不太正常,表面病恹恹,人畜无害,但他表里不一,一开始也有不少世家姑娘瞧上他那张好看的皮囊,只是后来全都吓跑了。
听闻他发病时,病弱的身体会变得极其强壮,跟个疯子似的,毫无理智,无差别乱杀,他的那些冲喜侍妾,全都死在他手里。
现在看来,传闻保守了!
两人这么毫不避讳,很快就引起了赵康江的注意。
他们衣着华贵,身边还有那么多身强体壮的暗卫,明显身份尊贵,不过没等赵康江开口,本该在翰林院上值的状元郎赶了回来。
他穿着红色朝服,丰神俊朗,就是神色匆匆,不过路过谢淮序身边时,他猛地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谢淮序身上,而是极其隐晦地看了眼沈知之,只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下官见过淮王殿下。”
清雅的嗓音响起,谢淮序还磕着瓜子,闻言,也没回应,而是慢条斯理将磕好的瓜子肉塞在沈知之手中。
“娇气,你怎么能因为是本王的爱妾,就恃宠而骄,连瓜子都要本王亲自给你剥。”
沈知之嘴角微抽,不过比起方才说长宁郡主爱慕他,这一回,她已经能平静地接他戏了。
“不是王爷剥的,不好吃。”
谢淮序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才注意到一旁微微弯着腰的状元郎,赵河。
“起来吧。”
赵河重新挺起胸膛,他的目光冷静,仿佛一旁的闹剧与他关系不大。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
谢淮序指了指一旁的赵康江,微微一笑,“他说的啊,你们赵家开着门,什么人都能进。”
赵康江之前说的,可是反嘲,但在谢淮序嘴里,倒成了应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