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二楼处的窗户大开着,男人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倚在窗台旁,狭长漆黑的眼眸对上她时不躲不闪,直勾勾的像是要望进她的心底,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未被发现时他视线睥睨而嘲弄,似乎在暗讽她多余的善心,看不懂这世道的不堪,如大部分的中闺小姐般蠢善。
被发现后却装模作样的朝她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后轻飘飘收回视线,似乎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想过多插手。
槐七透过窗户看着街角处那主仆三人好似对那即将蜂拥而至的乞丐熟视无睹,心中不禁有些纠结,这般不管真的好么?
江晚收回视线,手臂上的淤青早就消失,但是那日的炙热掌心抓住她手腕的颤意却始终挥之不去,她还是不太愿意去接近那人,他的眼神总是像诡谲的死水般载舟覆舟,难惹。
至于那些瞧她们主仆都是柔弱姑娘还出手大方,意图来抢夺她的钱袋子的不三不四的街尾混混,江晚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公主出街身边总是会带着些护卫的,只是她不喜那种簇拥的感觉,让他们到暗处去了而已。
“小姐行行好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我们快要饿死了!”
春喜秋喜挡在自家公主面前,小脸一板:“走开!别过来!”
身前一道黑影闪过,乞讨者杀猪般的痛苦大叫起来。
出乎意料的,将乞丐一脚踹翻在地的人不是江晚以为的哪个护卫,而是方才还冷冷瞧着她的摄政王殿下。
男人敛了眉眼间的寒霜,风挟得衣诀翩翩,一身矜贵优雅气质遮不住那眼眸底的煞气,声音听不出喜怒:“滚。”
那刺头被一脚踹到胸膛剧痛,脸色苍白到说不出话来,身后几个同伴哪里见过这番场面,吓得拖着地上要死不活的男人跑走了。
暗处的守卫对视一眼,犹豫着退了回去,方才摄政王殿下不出手他们也是要出手的。
江晚想了想,微微扯出唇角一点涟漪:“多谢摄政王殿下,真是巧,在这遇上了,若是方便,温晚真该宴请殿下一顿以示心意……”
她的客套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却剑眉一挑,平铺直叙说道:“方便,走吧。”
沈闻景瞧着她假模假意的笑僵住,眼底沉寂的笑意一点点染上瞳眸,方才心底因乱序的情绪被左右而烦闷的心情此刻却奇怪般峰回路转,瞧着她那副诧异而呆住的小脸莫名舒畅。
槐七看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两位姑娘的身后,瞧着她们悄悄的讨论:“真是奇怪……”
他也觉着奇怪呢。
别说他们,江晚本人更是坐立不安,坐在空无几人的包厢里,她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琳琅满目,让人垂涎欲滴,只是她却没什么胃口。
她不看他,沈闻景却毫不掩饰地抵着脑袋直直望着这位娇贵的公主殿下。
身旁的贴身婢女为她擦净桌椅,沾着她的光,也为他服务了,后不知从哪里拿出青瓷碗筷,摆放完毕又勤勤恳恳为公主殿下净手。
他嗤笑着扬扬唇角,眼神里带着微微故意倾泻的觉着麻烦精,却奇怪的潜意识里也认同了秋喜的这种行为,毕竟这位公主殿下细皮嫩肉、身娇体弱,是该小心些伺候。
江晚也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慢吞吞的自已吃自已的,倒是面前这人吃食没动几口,却爱瞧着她吃。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摄政王殿下,是这些没什么胃口吗?”
沈闻景轻抬眼:“尚可。”
话落两人也未再讲话,那下一提醒,这人也未再紧盯着她了,江晚松了口气,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临走时江晚瞧了他好几下,忽的开口:“殿下还是多吃点好。”话落面前的人冷然的脸色怔然,似乎没反应过来,江晚心下一顿舒畅。
谁叫这没礼节的坏种一直用那种带着狼意观察而轻慢的眼神看她,只是出了这门后江晚便有些后悔,她与那家伙计较些什么?
江晚匆匆离开后没见到屋内那人眼睫抬眸处神色微妙阴郁,槐七自觉隐藏身影,不敢说话,只是心下反驳,公主殿下怎么睁着那双大眼睛乱说话呢,主子的身材已是顶顶好了,只是主子也的确是在吃食上不太上心……
槐七胡乱一瞥桌上还未撤下的食物,心下却道,今日吃的算多的了。表面上却一副正经模样,让人想不到他心底在悄悄腹诽。
他瞧着自家主子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俊俏的脸面无表情,轻敛的眼睛中带着一丝闷烦,沈闻景轻啧一声,起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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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凉快,过了最初那半月的过渡期,很快便入秋了,皇家狩猎最终将地点定在京外郊区的一大片林域,为了添点彩头,皇帝还让人在林里放了一只在皇宫关了许久的老虎,除了猎得最多兽类的人外,若是有人能猎得这只虎,也是重重有赏。
皇家的阵势浩浩荡荡,后面便是一些叫的上名头的世家贵族,还有许多女儿家也穿着骑服拿了弓箭与小姐妹们打赌谁能抓来一只小兔子,带回家养着,若是能猎到狐狸就更好了。
江晚的身体受不了长期的马车颠簸,于是慢吞吞坠在队伍中后方,一个人在马车里自在的看着书吃着点心。
期间江温舒跑来挑衅了她一番,偏要让她跟着她去林子里抓白狐,还说因着她身子弱可让着她三箭。
江晚自是拒绝了,她还有要事要干,哪里能陪着她去林子抓白狐。眼见着江温舒要恼火的发脾气,身边的宫女太监都眉头紧锁紧张急了,担忧两人又吵起来。
江晚轻声咳了两声道:“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怕拖了你的后腿,你瞧我到时候一咳,你的猎物不就被我吓跑了?还是你自已一人去吧,你带着我说不定一只猎物都抓不到呢。”她熟练地顺毛,江温舒眉头舒展,转念一想,觉着她说的对,很快便离开了。
好不容易这路上清静了一些,江晚撩起车帘透透气,离了京城外面的嘈杂喧嚣的气氛被清静舒适的环境所代替,马车行列犹如长龙,绣花锦缎的车帘在风中摇晃。
她闭上眼眸深呼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身心愉悦,唇角不自觉扬起。
忽的后方似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那人高高坐在马上,不同于往常的服饰,今日一身褐色骑服,劲瘦的腰被黑色的腰带勾勒出线条,骏马飞驰,在石板路上发出悦耳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