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荼蘼’再次犯案了。”
孟术唰地一下拉开座椅,将一叠照片和纸质资料放在孟流光办公桌上。
“队长,你看看。”
“什么?!”
刘林猛地扭过头,双脚滑动座椅,挪到孟流光的办公桌前,头凑过去。
“上个月不是刚发现一具尸体吗?这么快就再次作案了?”
“我已经到现场看过了,死者胸口处留下的荼蘼花、干净的作案现场、一击致命……”
孟术细数案发现场发现的情况:“初步来看,确实是‘荼蘼’的作案风格。”
“但是……”
“不。”孟流光捏住照片的一角,将剩余的照片在桌面上依次摆开。
“有问题。”
“……荼蘼花太干净了。”孟流光伸出食指,点了点照片上放在死尸体胸口处的圣洁的荼蘼花。
花朵纤尘不染,在灰白破落的废弃大楼前,在一片残垣断壁中,昏暗的灯光照射于此,像是黑暗中纯洁的圣天使。
“是电击致死?”孟流光换了下一张照片,“不符合‘荼蘼’的风格。”
“这也是我想要说的疑点。”
孟术点点头:“死者的发梢有些烧焦,身体肌肉极度僵硬,手指因电流从指尖流进身体形成烫伤,呈现灰白色。”
“电流斑、碳化、肌肉痉挛,典型的高压中电而死。”
“嘶……”刘林摸着下巴,作思考状:
“确实,以往的案件凶器多为利器,一击毙命,会有鲜血流出,但又控制了利器插入的角度和方向,不会让血液呈喷溅式,沾到衣物上。”
“凶手格外钟情于荼蘼花,痴迷于用鲜血染红白色的荼蘼。”
刘林看了一眼照片上仍旧洁白无瑕的荼蘼花,小声嘀咕:“可怕的行为艺术。”
“这是尸体初步鉴定报告。”孟术将法医鉴定的尸体报告分别递给孟流光和刘林:
“详细的资料还要等安欢姐进一步对尸体解剖。”
“这次的案子可能是模仿犯罪。”
孟术将照片收好:“当然,也有可能是‘荼蘼’心血来潮,换了个‘口味’。”
“队长,我们将五年前‘荼蘼’在警局的备案调出来了。”
刘林打开电脑,手指在电脑上啪嗒啪嗒一顿操作。
他们刑侦队是一个月前从B市借调到A市的,专门处理那些重大刑事案件。
‘荼蘼’无论是作案的时间、地点还是对象,似乎都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加之其少之又少的信息,在A市一直未能侦破。
从以往的相关案件来看,‘荼蘼’作案的时间最长间隔一年之久,最短不过一周,更多时候是间隔大约两到三个月。”
平均作案的频率并不高,但每次等发现尸体、警方赶到时,都完全没有凶手的身影。
就连留下的证据都屈指可数。
要不是其独特的作案风格,或许警方都不会将这些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孟术拿起手上的资料:
“根据分析,‘荼蘼’大约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以上,身形均匀,看起来偏瘦,但大概率练过,要不然做不到制服成年男性。”
“在社会上应该做着一份不错的工作,高智商,性格冷静自持,有轻微洁癖,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人缘不错,容貌英俊,至少也是斯文俊秀,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刘林撑着下巴,猜测:“律师?医生?老师?”
“医生的可能性大一些,但不排除其他职业。”
外科手术医生因为有着基础的医学知识,心理素质强大,对人体的器官也十分了解,是最有可能了解并实施各种杀人手法的人。
但也不能绝对化,要是对医学知识有一定了解,其他职业也并非没有可能。
“不是仇杀、不是情杀,没有缘由,纯粹是出于内心的渴望、欲望,将杀人作为一件乐趣,同时又有着强大的身体素质与心理素质,这种高智商反社会分子绝对是最棘手的那种类型。”
孟术叹了口气,继续分析:“或许‘荼蘼’还储备有一定的刑侦知识,现场的痕迹太少了,少得不正常。”
“现场简直像是专业人员处理过后的样子。”
“真希望下次能在‘荼蘼’动手前就抓住他的小辫子。”
指尖啪嗒啪嗒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孟流光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惯用手?”
“右手。”刘林抢答:“从凶器的刺入角度来看,握住利器的手都是右手。”
“要是左利手的话,我们还能大大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可惜小说中‘左撇子凶手’定律并不适用。”
孟术卷起手中的资料敲了刘林一下,笑道:
“少看点网络小说吧,现实中没那么多左利手。”
“要是凶手都是左利手的话,那我们干脆把左利手都抓起来调查审问一番就好了。”
“嘿嘿。”刘林摸着头讪笑:“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要真这么做,对他们左利手多冒犯啊……”
刘林与孟术讨论得火热,一旁的孟流光敛起眉目,垂眸看着照片中那只纯白的荼蘼微微出神。
*
“队长,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就先不要出外勤了。”
孟术将文件资料装入包中,见孟流光同时起身,劝阻道。
“是啊。”刘林按住孟流光的肩膀,“队长你在这儿多休息休息,我和孟术能搞定的。”
几人商讨好案件之后,按照惯例,是要到犯罪现场及其附近进一步侦查的。
还有受害者的家属、闻讯赶来的媒体要应付。
“我不太放心。”
孟流光站起身来,捞过椅背上的外套。
“暂时用不上武力。”
“放心。”孟流光分别拍拍刘林、孟术的肩膀,与两人擦身而过,径直走出办公室。
“你倒是多劝劝队长。”刘林瞥了一眼孟术,抱怨。
“我倒是想。”孟术耸耸肩,撇嘴,“那也要看队长愿不愿意啊。”
“队长又是这样。”
“上次他一个人紧紧追着那嫌疑犯,又被捅了一刀,还好福大命大,没伤到要害。又恰好遇到好心人帮忙,不然也迟早失血过多而死。”
刘林眉头皱得死死的,“还有上上次,团伙作案,一个人就冲进去,又是救人又是为人质挡子弹的,在病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好了,现在又不是队长的批斗大会。”
孟术打断刘林的碎碎念,好笑道:
“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老妈子属性啊?”
“我有老妈子属性?”刘林翻了个白眼:
“那是你还没有充分了解到队长那过于自我牺牲的精神。”
孟术是A市本地的刑警,而孟流光与刘林以及何安欢都是从B市调过来,一直呆在孟流光身边的人。
刘林与孟流光共事了这么多年,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也对孟流光平日的行事作风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上帝在造这个人的时候把他的阴暗面都抽离出来了。
自我牺牲欲、过度保护欲。
要不是警局每年的心理评估都没问题的话,刘林一定得给自家队长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唉,不说了不说了。”
刘林摆摆手:“队长心中应该也有数,咱们还是先调查‘荼蘼’的案子吧。”
“叩——叩——叩——”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门敲响了。
透过磨砂玻璃门,刘林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黄色的影子。
看样子似乎是丑团外卖员的服装。
“你背着我偷偷点外卖了?”刘林一边走去开门,一边狐疑地看着孟术。
“不是说一起去食堂吃饭嘛?”
“我没点啊。”孟术奇怪。
“您好,请问是孟先生吗?”
外卖员怀中抱着一大束花,捏着订单问道。
“这是……”
刘林脸色变了变。
挤挤挨挨的白色荼蘼花依偎在一起,像是刚摘下不久,纯白的花瓣还带着露水的痕迹,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花束被精心包裹好了,粉色的包装纸将花枝紧紧束在一起,将中央的荼蘼簇拥,淡粉色的绸带缠绕其间,被人精心扎成精美的蝴蝶结样式。
换做是除荼蘼以外任何一种花,刘林肯定很高兴能开到队长的玩笑,还会大肆宣扬一番。
近几天被荼蘼这个案子牵扯得神经紧张,刘林表示再也不想看见任何荼蘼花了——无论是在照片中还是在现实生活中。
“怎么了?”
孟术坐得远,看不见具体情况,还以为是刘林的花,正准备调侃一番,没想到刘林看起来实在是不见半分高兴。
“你自已来看。”
刘林缓过神色,接过外卖员手中的花,询问:“这是送给我朋友的花,我先帮他收着吧。”
“冒昧问一句,送花人是谁呀?”
“这我也不知道。”
外卖员挠挠头:
“下单的顾客只是让我在指定地点拿上这花,然后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要送到这儿来。”
“下单账户给我看一下?”刘林笑了笑,“放心,我是警察,这件事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件案子有关。”
“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噢,好。”面对警察的问题,外卖员本有些紧张,以为自已犯下了什么罪行:
“……账户名是‘荼蘼’,这是电话,下单地址……”
“呃——这下单地址在一处废弃大楼,周围都没有人居住,我接单的时候还奇怪了好一会儿。”
外卖员将手机接单页面调出来,递给刘林,补充道。
“好的。”刘林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支笔,将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白纸上:
“谢谢配合,辛苦你了。”
外卖员交代完,刘林捏着那张白纸,走到孟术身边,面色严肃。
孟术看了一眼刘林怀中的花束:“荼蘼花?还是给队长的?”
“竟然挑衅到我们刑警大队头上来了!”
刘林怒气冲冲地掏出电话纸,拍在桌面上。
“电话给我看看。”
孟术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挪过来。
“给。”刘林递过去,“虽然我觉得‘荼蘼’没那么蠢,把真正的电话号码透露出来。”
“但总归也还是试一试为好。”
“你说的没错。”
孟术将电脑屏幕调转了一个方向,转向刘林:
“空号。”
“查不到个人信息。”
“等等……这是什么?”
孟术余光间瞥见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指尖伸向花束内部,翻开层叠的花朵,一张粉色小卡片静静躺在枝叶之间。
“写了什么?”
刘林将头凑近,眯起眼睛,辨认卡片上的字迹。
“……敬献给孟流光,孟警官?”
只有一行,字体是打印出来的楷体字。
最末端落款人——荼蘼。
“送给队长的荼蘼花……”孟术垂下眼睛,捏着手上的卡片,喃喃。
“这荼蘼未免太猖狂了一点!”
刘林对着花束以及卡片左看右看,还是没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更加气急:
“这是挑衅我们队长的威严!”
“别让我们逮着这家伙!”
“冷静一下。”
孟术合上电脑,门又被推开了。
“队长来了。”
“队长——”
刘林扑过去,揪住孟流光的衣袖,指着桌上的人花束:
“你快看!”
“这是……”
孟流光眯起眼睛,皱眉:“哪来的?”
“‘荼蘼’指名道姓要送给你的。”
孟术将粉色的卡片递给孟流光:
“不知道是单纯地想要挑衅我们,还是盯上队长你了。”
孟术点了点卡片,又指了指电脑:“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对于‘荼蘼’这种高智商罪犯,队长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
就算孟流光武力值远超普通人,但就怕‘荼蘼’来阴的。
背后扎过来的刀子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我知道了。”
孟流光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心自身安全,只是收好卡片,看了一眼桌上绽开的荼蘼花:
“花不用留着,处理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