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棍冲着少年的头下落。
齐诚紧紧闭上双眼,全身紧绷。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逆着光,懒散的阳光为其镀上一层光晕。
齐诚几乎要哭出声来。
或许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徒手挡住铁棍的冲击,孟流光反握住男人的手腕,内扣。
男人吃痛,发出一声痛呼。
“哐当——”
铁棍顺着重力落到地面,发出尖锐的脆响。
五指用力,孟流光与男人拉近距离,左脚踢向男人的膝盖。
受到重力击打的膝盖禁不住向下弯曲。
翻掌落到男人的肩部,孟流光重重向下按压。
“嘭——”
膝盖重重磕到水泥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手上借力,双腿抬起,翻身落到男人的背后,将他的双手从背后束起。
“咔哒——”
银色的手铐将男人的双手紧紧束缚在身后。
一脚将双腿跪在地上的男人踹翻在地,孟流光来到齐诚面前,半蹲下来,拿下堵在少年口中的抹布。
“怎么样?”
“呸呸呸……”
齐诚将口中抑制不住的怪味吐出来,泪眼汪汪:
“流光哥,幸好你来救我了……”
“差点就没命了。”
“没事就好。”
孟流光为齐诚解开手腕脚腕上的绳子,扫视了少年一圈,确认没有受伤。
在孟流光背后,一道黑影缓缓靠近。
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令人不寒而栗。
齐诚瞳孔骤缩,身体快过脑子:“小心!!!”
起身,用力推开半蹲在自已面前的孟流光。
孟流光被推得晃了晃,彻底将身后的人影暴露出来。
“小心?”
江岁晚歪着头,唇角勾起,神色无辜:
“小心我吗?”
孟流光以为是江岁晚在吓唬齐诚,无奈地站起身来,拉了一把整个人扑在地上的齐诚。
“别吓他。”
齐诚顺着孟流光的力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低头拍拍身上的灰尘,掩盖住眼底的惊恐。
在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
如果说最开始是被野兽盯上的恐惧,那么这个感觉就像是被扔进一片血海尸骸之中。
身体止不住地下沉,眼睁睁地看着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在耳边轻声细语,然后一口一口吞噬掉血肉,撕碎灵魂。
——那是比眼前被制服的杀人犯更可怕的气息。
“怎么了?”
江岁晚轻轻凑到齐诚的眼前,微微弯下腰,轻声细语:
“真的被我吓到了吗?”
眼前的人温文儒雅,面容英俊,浅色的眼瞳中静静倒映出他的身影。
看着江岁晚没有丝毫阴霾的面孔,齐诚又开始怀疑起自已刚刚那一刻的感受来。
或许是错觉吧……
齐诚这样告诉自已。
“人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确实容易出现幻觉、幻听之类的东西。”
江岁晚弯唇笑着,低下身子:
“或许我可以免费为你做个心理咨询?”
“不、不用了……”
齐诚摆摆手,下意识地拒绝道。
“是吗?”
江岁晚垂下眼睑,微微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还真是可惜……”
真是可惜不能亲手杀死你。
门外警笛声鸣响。
“队长——!”
刘林踹开门,冲进门内。
“来的正好。”
孟流光对着刘林轻轻颔首,“你先把齐诚带回警局。”
“流光哥……”
惊魂未定的少年揪住孟流光的袖口。
江岁晚侧目,眼神轻飘飘地落到少年与警官的交接处。
犹如野兽扑倒猎物前最后那一眼,狠厉,充满杀气。
感受到背后莫名的凉意,齐诚迅速收回手。
“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孟流光抬起手,犹豫一下,还是落到了少年的头顶。
背后的冷意更浓重了。
齐诚打了个冷颤。
“那我先带着他走了。”
“走吧。”刘林拍拍齐诚那可怜孩子的肩膀。
齐诚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看着孟流光。
刚刚经历了那样惊险的生死瞬间,孟流光很能理解少年对出现拯救自已的那个人天然的依赖。
孟流光面色柔和了几分,冲回过头的齐诚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直到少年被带出门外。
目送齐诚离开,江岁晚转过头,捞起孟流光的右手,不由分说地撸起他的袖子。
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孟流光抬头,对上江岁晚晦暗的眸子。
“别动。”
细致地一节一节挽起袖子,露出小臂。
一块长条形红痕横贯在小臂上,可以想象出,不久后将会化为一大块污黑泛紫的淤青。
指尖轻轻抚上红痕,用力。
“嘶……”
没有丝毫准备,孟流光吃痛地吸了一口气。
“痛了?”
顺着手腕一路向上,江岁晚拂过每一寸泛红的皮肤。
浅色的眼眸中向来温和的笑意消散,只剩不断翻涌的粘稠暗意。
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人而受伤呢?
明明……明明你只能是我的。
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处都属于我的。
浓烈的占有欲几乎要把江岁晚的理智烧尽。
“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
从江岁晚手中抽回手,孟流光活动活动手臂。
听到孟流光毫不在意的话,江岁晚眉头蹙起。
孟流光将袖子拉下来,遮住手上的红痕。
“不用担心。”
“很快就会好的。”
说罢,转过身去,检查现场。
正直善良的警官先生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已,江岁晚不自觉地摩挲着指尖。
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眼前之人皮肤温热的余温。
“…很快就会好的。”
江岁晚重复了一遍,眼中晦涩不明。
*
“队长,犯人已经关进审讯室了。”
孟术推推眼镜,指了指身后的审讯室。
隔着一面厚重的单向玻璃,孟流光能够清晰地看见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嗯。”
孟流光颔首,“齐诚呢?”
“在休息室。”
“你先去审问犯人。”
孟流光还是不太放心少年,走向审讯室的脚步一顿,脚尖转向另一侧的休息室:
“…我去看看他。”
“好。”
孟术转身拿上钥匙,推门走进审讯室。
铁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孟流光侧身,向另一边走去。
停在挂着“休息室”牌子的门前,孟流光屈指敲了敲门。
“谁呀——?”
女警官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考虑到齐诚方才的惊险经历,警局安排的是看起来更加温和的女警来照顾他。
“是我。”
与孟流光共事也有一段时间的女警官听出了孟流光的声音,还未得到应允,随即响起少年惊喜的声音。
“是流光哥吗?”
“嘎吱——”
门打开,露出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好点了吗?”
孟流光摸了摸齐诚的头,轻轻揉了揉。
“好多了。”
“哥你快进来。”
身上还披着一条毛毯的齐诚见孟流光站在门口,伸出手,拉了一把警官先生。
顺着少年力道进了门,背对着走廊的孟流光并未注意到拐角处的黑色身影。
显然,刚刚走出死亡阴影的少年见到孟流光满心欢喜,更未察觉到危险。
只徒留江岁晚一人,远远缀在孟流光身后,冷眼看着这温馨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