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庞杰,我的家在落霞峰。
那里有这个世上最美的风景——秋阳里血红的枫叶随着风舞出涟漪,层叠在浅淡的碧色里。
夕阳的余晖为一切镀上了闪亮的鎏金,雾霭渐渐层叠,又渐渐消散。空气里的水雾将夕阳的光晕折射成道道光影。
然而那不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色。
这世上最美的,是她。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只要一想起她,我的嘴角就会不自觉的扬起。
她是我的妻——阿凝。
她最喜欢在落霞峰顶看夕阳。
她的裙摆是水蓝色的,如同星空一样,在风中漾着层叠的波纹,似还闪耀着斑驳的星辉。
“阿凝。”每次叫她的名字时,我都会不自觉的将声音放得极轻极轻。
阿凝回头,鎏金中她笑眯了眸子。
她的睫毛很长,下巴很好看。
“你来陪我看夕阳啦?”阿凝的声音甜甜的,她起身上前,白皙如玉的手攀上我的脖颈。
“是啊,我来陪你。”我笑道,“其实我更喜欢星空。”
阿凝笑着靠在我的怀中:“那等夕阳落幕,我陪你看星光可好?”
“好。”我笑着点头,拥着她坐回山顶。阿凝的发打着旋在我的脸颊旁,弄得我的脸颊痒痒的。
阿凝突然抬眸,笑着看着我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星空啊。”
我回眸看向她的眸子——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星子在她的眼中不停的闪耀。
“因为……”我笑着低头凑近她的耳畔,道,“因为你眼中的星光真的很美啊。”
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一愣,我忍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声。身侧的她就那样娇羞的捂住面颊,指缝间的红影将他的小情绪暴露无遗。
我的阿凝真的好可爱。
拥有她,怕是这一生也不再有任何的遗憾了吧?如果可以,好想就这样,和她在落霞峰,看一辈子的夕阳与星光。
然而,天意永远在弄人。
就在那天她生辰时,落霞峰发生了地震,在峰顶等我的她坠落悬崖。
再无法同她相守。
再无法同她相伴。
我无法想象,她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会是什么模样。行尸走肉?潦倒度日?怕是会比那些更加痛苦吧……都说真正的绝望时那个一直作为精神支柱的人永远离开了。而阿凝,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已记不得是如何回到落霞峰的。
也不记得是如何寻到崖底,从一片乱石中一点点将灰尘扫开,将乱石扒开,将尘土抛开的了。
我只记得自己的指尖几乎痛得要麻木了。我的血沾染在那些灰尘、乱石、尘土中,也沾染在那些灰尘、乱石、尘土下她惨白冰凉的面颊上。
阿凝就那样恍若睡着了一般微蹙着眉。
“阿凝……”我低声唤她。
“是又做噩梦了么。”我苦笑着将她额前有些乱了的发鬓抿到耳后,“醒醒啊,我就在你身边啊……”
“如果没有你,连星空都不好看了啊……”
我的眼睛好疼。
可却没有泪从其中流出。也有可能早就落下了,只是我麻木的心已剥夺了我的无感,将所有的一切都抽离。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将她换回。
“你想要救她么……”
那是一道极其苍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来自于我的心底,让我觉得不太真实。
我抬眸,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的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你想要救她么。”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死死的,紧紧的扣住了我的心:“想!我想!”
我大叫,几乎疯狂的想要变得内心地的欲望,那道声音呵呵一笑,让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乱石中忽的起了层叠的白雾,从白雾中有一道红光在闪动,紧接着是一道红色的身影。
她的斗篷不是那种通透的红,而是一朵朵层叠的,并蒂的,缭绕的,绽放的,燃烧着的红莲。
她的头发雪白,如同一条银龙盘旋在衣摆上。岁月似乎没有给她太多的痕迹,她就那样拿着一盏百罩提灯缓缓而来。
“你想要救她么?”她伸出手,用灯柄指了指我怀中的阿凝。
“想!”我抱着阿凝一步跪下。
“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愿意!”我猛的磕了一个响头。隐隐的,我觉得面前的人可以救她,她的力量深不可测!
那人笑道:“用你的青春和外貌换她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世上,你可愿意?”
“愿意!”我想都没有,直接答应了她的条件。那人笑着,从灯中取出一道红光,指向我们。
我只觉得周身传来一股巨大的疼痛,有什么在从我的身体里剥除,恐惧感让我忍不住推开身侧的人,抱紧自己。
我低下头,身前的灯影告诉我那人在不断的接近,可我却一点都无法避开,无法逃跑!她抬手,一点点将我的脊椎骨从我后背的皮肤里抽出,疼痛让我的面容变得扭曲,我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
我大口的呼吸着,冷汗夹杂着泪流了满脸。
我觉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是你的法杖。”我的脊椎骨被她变成了一根奇怪的法杖,我狐疑,抬眸去找阿凝,却发现她已被送进了一个被红线缠绕的棺材。
我怒而起身,却抓不住面前的人。
“只有你一个人献祭是不够的,你需要找九百九十九个人一同献祭,才能让她彻底活过来。”
我大惊,彷徨后退时连手中的法杖都失手落地。
九百九十九个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现在反悔,你的阿凝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哦。”那人笑得眉眼弯弯,不同于阿凝的温柔,她的笑虽然美却异常的邪气。
“来吧,将这里的一切变成地狱吧!”
“呵。”除了冷笑,我还能如何。
在同一天里,我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绝望。另一种是被给予了希望,又在一瞬间被打碎,化为彻骨的绝望。
有电光将落霞峰的夜空划破。
落霞峰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从那之后的三年里,落霞峰像是遭到了诅咒一般,经过人全部消失,不论男女。
只有我知道,他们被当成了生祭——用青春作为祭品。
随着祭品的人越来越多,再没有人来到落霞峰,那些因为献祭而变成怪物的人越发神秘,某天,他们居然在祭台上找到了阿凝。
赤色棺材中的阿凝是那么美,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想要彻底的占有她。
他们疯狂的上前,却被血色的丝线阻拦,撕扯中,他们发现那些丝线可以帮助他们恢复容貌!
所有的怪物暴走,我无法阻拦。因为还差最后两个生祭的缘故,阿凝并没有苏醒。
虽然有法杖,但我仍旧寡不敌众,被他们关在山崖里。有人拿了我的法杖,代替我成了祭司。
就那样,他们靠着阿凝苟活了半年。
半年后,他们来了。
我以为阿凝终于能活过来了。
我蛊惑祭司将他们困住,企图用那个女子代替赤色棺材中的阿凝。
可却不想,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他们毁了所有的一切,青色的龙影与锋利的唐刀将一切都切割开来,而那个姑娘,拿着的白罩提灯和当年那个人的一模一样!
我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的……阿凝的死,所谓的诅咒,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组成六道阵而已。
我只是被利用罢了……何其可悲——看着躺在地上的九百多人,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我的罪行永远都无法得到救赎。
其实我什么也不想的,我想的只是再回到从前的时候。
再在落霞峰看一次美好的夕阳。
再在落霞峰中她的眸子里看一次最美的星空。
再拥抱一次那个美丽的女孩。
告诉她——阿凝,我爱你。
我好想你。
法杖刺破了我的心脏,血液不停的从我的心口处喷溅而出,带走了我身体里最后的温度。
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天渐渐亮了起来。晨光熹微得有些泛白,闪闪亮亮的洒在她白净的侧颜上。
她的睫毛很长,睡颜很可爱。
她微笑着趴在床边看着我,晨光在她的眼底漾着微光,她抬手,一双藕荷色的手臂攀上我的脖颈,缓缓的低下头去。
带着清香的发顺着她的肩膀滑下,在我的面颊上打着旋,她微笑着蹭蹭我的额头,道:“阿杰,早。”
她的声音比晨起每一只鸟儿都要悦耳。
“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可以说是很良心的也很虐心的了,将整个故事基本上讲明白了emmmm
庞杰是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懒得想名字,所以就着他的名字就用了,反正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