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华微笑,一遍遍抚摸着沉蕉的面容。容九一愣,停下了弹奏,从柜子里翻找了一番后递了个瓶子给他:“你伤得也不轻,我这就这么几个宝贝了,都给你了。”
端华又是一笑:“多谢了。”
“以后你们就住下吧,端家家主的位置自有别人替你。”容九微笑,转身进了屋,“明天我请你们喝酒啊。”
莫之恒和烛伊在九歌喝下最后一杯酒后,只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六道阵里的一切都太过于紧张压抑,也太过于不美好,让他们感觉无比的压抑与惶恐。如今也算是放松了下来。
端华看向二人,笑道:“求不得之苦也在此阵中。”
莫之恒一愣。
“六道阵中有一神兽,名曰罔存,天生双生,只一人白天沉睡一人夜晚沉睡。他们的外貌与人类无异,只一点不同——天生有一缕白发,常年生活于人世,与人类混居。”
莫之恒蹙眉,俯身道谢:“多谢提醒。”
“好好珍惜。”端华面上的笑始终如水一般温柔,“他们在城头的苏家。
烛伊不舍的同容九和沉蕉道了别,并承诺会再回来找他们玩。道完别两人便寻苏宅去了。
苏宅内,房顶之上,坐着一个着墨绿色长袍的少年,他的长发未盘,隐约便见一抹白,脖颈上挂着一只青玉制作的长命锁。
少年笑得邪气,却生得一副儒雅书生相,下午的阳光照得他的眸子亮亮的。
“大少爷小心些,莫要摔着了。”老妇人拿着菜,正向着厨房走去,笑眯眯的看着房顶上的少年,“天快黑了。”
苏闲闻言,微笑着点头,只一步便跃了下来,向着里屋走去。
屋内另有一少年正在沉睡,其容颜与苏闲无异,只他唇角扬起的那抹温和的笑使得他与苏闲有些不同。
“弦弟,今天是花灯节,只可惜我去不了,只能你替我去了。”苏闲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虽是两兄弟双生子,可却一个在白天沉睡,一个在夜晚沉睡而从未真正意义上的交谈过,只在对方睡着时默默地交流。
苏闲微笑,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当暮色开始四合,夜幕降临时,苏弦于梦中醒来,苏闲则陷入沉睡,他揉揉眼,看向窗外一片灯明,不由得微笑,抬步离开苏府。
花灯节是舞容国最热闹的节日之一,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带着亲手制作的面具,或放花灯,或猜灯谜,或吟诗作对。
苏弦带着最为普通的银色面具,将那缕白发藏好,提着苏闲为他做的花灯漫步于长街之上。
周围一片灯火通明,正值寒冬,本清冷的天气被灯火弄得有些温暖,正好增加了来往人等的乐趣。
结冰的长河上人们来来往往,只在一片地方驻足,苏弦上前去看,只见一张长桌前端坐着一个女子,桌前摆着佳肴三道。
“这三道菜里我各放了一种酒,能尝出来的,我把花灯送给她。”那女子微笑,伸手指着身侧精致的荷花灯。
所有人都啧啧轻叹,不少人在吃过后都给不出正确答案,只得无奈的在人群中搜索着还能尝出来的人。
“在下苏弦,如若姑娘不嫌弃,在下也想试试。”苏弦微笑着看向那女子,本就儒雅俊秀的他扬唇一笑间便是引了无数女子害羞侧目。
“好啊。”那女子却是豪爽,拿了碗筷给他,径自笑得得意。
苏弦一连尝过三道菜,只点头不出声,令原本安静的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书生就是书生,怎么喝得了酒呢。”
“就是,这小书生看着儒雅,可尝不出……”
“第一道菜里是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在众人的质疑声中,苏弦不慌不忙的开口,微笑着放下筷子。
“第二道是青梅煮酒。”苏弦继续说着,那女子的表情却是惊讶,一脸不服气的指着第三道菜:“那你说,这个呢!”
“这个……是温城最有名的天香楼的镇店之宝,醉生梦死。”
那女子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拿了荷花灯塞到了苏弦怀中:“拿去!”
“谢了。”苏弦也不避讳,大方的接了来,惹得那人莫名的红了脸。
“喂!姓苏的,我是天香楼的顾怀宴,你既然这么懂酒,敢跟姑娘我去比比么?”怀宴咬牙,绕过桌子追了上去。
“好。”
天香楼是温城最出名的酒楼,它的出名不在于菜色,而是酒香。
天香楼的镇楼名酒醉生梦死曾一度让人痴迷,引得众多人等不远千——里而来,为尝一口而苦等数日。
众人只道初尝时只酒香浓烈,味道却是清冽,只在喝过半盏茶的时间后才会产生眩晕感,一梦三生,宁醉酒中,不惹尘俗。
苏弦随顾怀宴来到天香楼,只见那女子兴奋得紧,连忙去了后厨去搬酒,苏弦只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好。
待到怀宴回来时,她已换了身衣服,摘了面具。一身红色长裙被她穿得异常潇洒,于她的性格相符得很,眉眼间不似女子,反倒有些男孩子的英挺感。
她豪爽的开个坛酒,拿了两只大碗,给自己和苏弦各倒一碗:“我先干为敬!这酒后劲大得很,小书生小心着点!”
说罢她得意的一饮而尽,炫耀似的甩甩手里的碗。
苏弦挑眉笑道:“你难道不知最是书生懂酒么?”说罢,苏弦也是尽数干了碗中的酒。
顾怀宴眨巴了下眸子,却是欣喜,十分豪爽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连酒都懒得倒直接又开了一坛。
苏弦全然不在乎,只微笑着拎起酒坛猛灌了一口,他的唇角尚残留着酒液,却仍旧一副无害书生的温润模样,使得顾怀宴又是一愣。
许是好久没喝得如此痛快,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两坛酒喝过后尚觉得不过瘾。
顾怀宴已微醺,两颊通红,她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年,点头道:“好小子,姑娘我记住你了!”
苏弦微笑,抬眸看向窗外,发现已快天亮,起身便是要走:“改日再约。”
“不醉不归!”
“好。”
苏弦回到府里后全身上下都是酒气,他揉着额头,小厮瞅见了都赶忙出来搀扶。
“弦少爷又去拼酒了?就算您千杯不醉,可这头疼的毛病,哎。”那小厮假意深沉的抱怨。
苏家两个少爷于喝酒上十分的不同,苏弦千杯不醉,苏闲却是一沾就倒。
苏弦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了那小厮不要声张,便回了房间去,眼瞅着天已快亮,苏弦又要陷入沉睡了。
那小厮不由得轻叹,苏家本有两个少爷,然而他们却从未同时出现过,两个人又都长得一样,久而久之,外面的人都以为自家只有一个少爷了。
现在除了府上的佣人外,怕是无人再分得清谁是谁了。
因苏弦一身酒气,苏闲也未曾去看他,不知是何缘故,他似乎比较偏爱坐在房顶上,俯瞰温城的景色。
今日里,全城都传遍了苏家少爷与天香楼老板娘拼酒的故事,苏闲闻之不由得一笑,却不曾想传言中的女主角竟是毫不避讳的找来了。
“书生你酒醒得很快嘛。”顾怀宴坐在苏闲身侧,微笑着吹着风。
苏闲一愣,唇角莫名扬起一抹满是邪气的笑:“你也不差。”
“走,闷府里有什么意思,我们出去玩啊。”顾怀宴拉起苏闲的手,笑着要往外跑,苏闲一愣,犹豫片刻后微笑着应下。
两个人来了郊外的梅花林,顾怀宴兴奋得很,嚷嚷着有惊喜要给他,苏闲挑眉,却见她跑去最大的梅花下不知挖着什么。
苏闲狐疑,只见不一会她便满身是泥的抱出一个大坛子来,大笑着开口:“这可是好久的佳酿,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顾怀宴说着便开了封,一时间酒香四溢,晕染了整个桃花林,苏闲蹙眉,脸上染上了一片绯红,后退一步便是要倒。
顾怀宴嘿嘿一笑,啧啧出声:“昨晚不是喝得很厉害么,今天怎么没喝就倒了?”
苏闲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个趔趄直接摔倒于地,撞在了身后的梅花树上,一时间落英缤纷,弄得他深绿色的长袍上满是花瓣。
顾怀宴一愣,忙将他脸上的花瓣摘了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奇了怪了,可是病了?”
“天,天气太热了。”苏闲微笑,却是一抬手抓住了顾怀宴的手,怀宴一惊,一时有些恼火,转身不再搭理她。
“臭书生别耍我了!”
“喂!”
“苏弦!”
顾怀宴大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忙回头去看,发现苏闲却是睡着了,面色绯红恍若醉酒一般,怀宴狐疑:“莫不是昨晚的酒劲上来了?”
无奈,她只得先回了苏府叫人把苏闲带了回去,满心疑惑的回了天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