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在此之前,我做过很多准备。
因此,在面对天子的雷霆之威,葛大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咬出是裴芷柔收买自己构陷。
之前未免侯府发现我有孕,连每次月事来的时间,我都做好了伪造的证据。
因此,老皇帝传唤侯府的嬷嬷便知,我每次的月事很准时,从未有过间断迹象。
尤其裴芷柔说的我暗结珠胎那段时间,我还曾因痛经请府中的大夫开过阿胶。
最后,就是裴芷柔拿来的那个死婴尸体。
被御医检查出来其实是一只被剥了皮的死猫风干所化,并非没足月的胎儿。
这下,裴芷柔愣住了。
对上老皇帝怒不可遏的表情,她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陛下,儿臣所言属实,陛下明察,是这个贱人害我……】
望着她惊恐万分的模样,我又勾起红唇,幽幽地说——
【既然太子妃仍然不服,那便请舅父和舅母前来问话吧。】
到了这种时候,舅父舅母又怎会偏袒她呢?
毕竟在他们眼里,骨肉亲情,都不及侯府的荣华富贵来的重要。
他们定然会舍弃裴芷柔,就像曾经舍弃二姐姐一样。
于是,在皇帝面前,裴芷柔亲眼看到曾经将她奉若珍宝的父母,将她推向了绝路。
裴芷柔被关押在天牢,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变成了阶下囚。
而舅父被牵连问罪,整个侯府都被发配边疆。
那天晚上,萧景瑜给我带来外祖母的死讯,老人家年迈体弱,又患有重病,戴着沉重的镣铐赶路,经不起鞭打折腾,刚走出盛京没几里地,便死在了荒郊野岭中。
他郑重地握着我的手说:【虽说此次意外是很艰险,但好在你聪明应对。】
【裴家倒了就倒了,少了他们,兴许还是一件好事。】
曾经要娶裴芷柔时,他在我耳边念叨着永安侯府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让我以大局为重。
可现在,原来在他心中,所谓的大局,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我抬起双眸,定定地说:【还不够……】
我在他面前流了泪,握着萧景瑜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这里,曾经有我们的孩子。】
【是你挖了出来,夺了他的命,你知道当裴芷柔拿出装着孩子尸体的盒子出现时,我这个作为母亲的是何种心情?他们对我和孩子如此,就算把他们千刀万剐,也难削我心头之恨!】
于是,半个月后,又有消息传来。
裴芷柔畏罪自杀死在了天牢里,裴家被发配边关途中遭遇意外,全家被掩埋在乱石中。
就连嫁给薛小公爷,幸免于难的裴芷云也因惊吓流产,死在了血崩中。
而在一众的噩耗中,我的好消息传来了。
我怀孕了,不是萧景瑜的种。
但现在,必须是他的。
012
老皇帝的病愈发重了。
他整日整夜地咳嗽,精气神儿也仿佛被抽空了,已然下不来床。
萧景瑜对此大喜,搓着手笑出声来:【好!太好了!】
【等他一死,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随即,他还不忘看向我,牵着我的手:【婉宁,到时候,你就是孤的皇后。】
【你跟孤的孩子,就是太子!】
我抽出了手,哼了一声提醒他:【你别忘了,能做皇帝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萧景瑜有个皇叔在边陲之地带兵,皇城中尚有几个与他年纪相仿争得头破血流的皇子。
若非如此,萧景瑜这个太子,也不至于做的如此辛苦了。
萧景瑜脸色透露着危险的笑意:【他们么……孤岂会给自己留有后患?自会送他们上路!】
萧景瑜下令封锁了皇城,还以太子代政为由,接管了朝堂的所有事。
几位皇子知道老皇帝病重,哭天抹泪地要来皇宫尽孝,萧景瑜也不肯放行,反而将他们扣押在府中,并一纸诏书下来,让远在边关的皇叔回来在老皇帝的病榻前侍奉。
那位皇叔也不是傻子,当即起兵谋反,以‘清君侧’之名带领三十万大军压境。
那位皇叔最终战死了,萧景瑜的大军也损伤惨重。
我诞下了一个皇子,而老皇帝也已经不行了。
萧景瑜杀红了眼,伪造诏书赐死了几位被幽闭在府中的皇子。
然而,在他以为万事俱备,穿着龙袍踏上金銮殿的时刻,我却抱着孩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萧景瑜都懵了,不可置信地问我:【娴妃,你做什么?】
我将他谋害老皇帝的证据扔在他的脚下:【弑主杀父的畜牲,有何颜面继承帝位!】
萧景瑜愕然地望着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瞬间暴怒:【一派胡言,父皇明明是病死的!】
我对着他身后同样穿着龙袍病入膏肓的老皇帝笑了笑,幽幽地问了他一句——
【你确信,陛下是病死的么?】
【不如您再解释一下赐死几位王爷的诏书,真是陛下之意么?】
013
老皇帝并没有死,只是离死不远了。
萧景瑜将毒药交给我,我自然能把控剂量和药性。
时机掌控的刚刚好,毕竟老皇帝和萧景瑜要是没了,我一个孤女和刚出生的小皇子,如何抵抗得了皇叔的大军压境?又如何改变几位皇子争储,将我和孩子视为眼中钉的结果?
现在好了,皇叔被萧景瑜斩杀,几位皇子也被他彻底清除。
如今,唯一能跟他竞争皇位的人,只有我那被他视为己出的孩子。
老皇帝身形佝偻,一步步地走向他,暴怒地扇了萧景瑜一个耳光——
【逆子!你已是太子,还有何不满之处?】
萧景瑜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已经成为太子的他,确实不该急功冒进。
可人心总是贪婪的。
每日在耕地上辛苦劳作的农户想着能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家财万贯的富商想着能更进一步富可敌国,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想着站在最顶端的位置。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抑制不住贪婪之心。
曾经深受宠爱的梅妃,被老皇帝的一句话随意夺去性命。
他堂堂太子,只因被老皇帝看了眼未婚妻的脸,就只能忍气吞声。
权利,多大的好处?
可再大的官儿,再位高权重的人,不站在最高处,总归是别人手下的棋子。
若想跳出棋盘,做那执棋之人,便只有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萧景瑜手中的兵权,早在跟皇叔一战中损伤惨重,他自以为能顺利登基,对皇宫中的防卫也松懈了许多,因此很快,忠心于老皇帝的御林军便将他绑缚押至御前。
他花了好些心思做成的龙袍被扒下来,帝冕落下,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萧景瑜彻底疯了,对着老皇帝狰狞笑了几声——
【你问孤为什么?因为孤想做皇帝啊!你总是不死,总是压在孤的头上,孤都快疯了!】
老皇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放肆!你这逆子……】
下一刻,萧景瑜红着眼睛发了狠地说——
【孤想做皇帝,从此以后,孤喜欢哪个女人就要她!孤不喜欢哪个女人就可以不娶她!没有人再可以威胁孤,没有人再踩在孤的头上,逼着孤俯首让步……】
最后,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我怀中的孩子,意味深长地说——
【至少有一点,孤是赢了你的!】
014
老皇帝经此打击一病不起。
他在临死前立下诏书,将我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立作了新帝。
而揭穿太子弑君谋反的我则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萧景瑜的那些属下贼心不死,还试图将他从天牢中救出来,但都失败了。
他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树倒猢狲散,最终不成气候。
昏暗的天牢中,我最后一次去见萧景瑜。
他从疯癫扭曲变得冷静了许多。
他抬起头,问我:【为什么?】
我扯唇一笑,将毒酒赐到他的面前:【你当皇帝,本宫只能是皇后。】
【让我的孩子做皇帝,至少,我能垂帘听政二十年呐!】
【你觉得,本宫想做战战兢兢对男人露笑脸的妃嫔,还是手握重权的人上人?】
【再者说……】
我顿了顿,将一封迷信丢在他的面前:【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计划和打算么?】
萧景瑜从没有想过要立我做皇后,也从未想过要认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原先的计划,是想等夺位成功以后,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秘密处死。
他不需要一个孤女做太子妃,自然,更不需要一个前朝妃嫔做自己的皇后。
有些谎言,信一次就够了,在同一个招数上栽倒两次,那我就是蠢了。
萧景瑜眼睛红了,最终问了句:【现在孤只问你一句,那个孩子,是不是孤的?】
【若是孤的,孤倒不冤,虽孤不能做皇帝,至少,孤的孩子……】
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不是。】
眼见着萧景瑜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我又红唇倾吐说——
【你放心,也不是陛下的。】
对上他愕然的表情,我笑了下:【朝堂是你的地盘,后宫是本宫的地盘。】
【本宫想找个孩子还不容易?】
萧景瑜沉默了良久,才冷笑着呵了一声:【好,好……】
【林婉宁,你真是好样的!孤与父皇争斗多年,最终败在了你的手下。】
他最终端起了那杯毒酒,当着我的面一饮而尽。
我亲眼看着他吐血倒在地上,还在喃喃地对我说——
【婉宁,孤现在确认了,原来你跟孤是同一种人……】
【曾经追逐镜花水月,以为对你虚情一场,现在才发现,原来孤对你是真的……】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许萧景瑜是真的喜欢上了我,可惜,对现如今的我而言,情爱二字,太过可笑了。
我挥了挥绣着繁复金线花纹的凤袍,伴随着萧景瑜性命的流逝,一步步走出了天牢。
外面天朗气清,凤辇驶过长街,盛京城中,一如往日繁华。
属于我的时代,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