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记起我是谁了么?
彭彦坐在社区卫生院打着点滴,透过窗子看外面热闹的街道,他翘着二郎腿,手撑着下巴,不由得唉声叹气,今天是儿童节,好不容易赶上休息了,却又被安镇远押来输液了。
输液就输液了呗,关键是旁边这跟们儿一直做自己身边算怎么回事儿啊,这都第二天了。彭彦扶额,有种被讹上的感觉。
愁死人了!
安镇远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输液瓶,因为给彭彦配的药有阿奇霉素,他还会问他胃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
彭彦说了好几次让安镇远不用陪自己了,毕竟他已经二十八岁,不是八岁,不用他陪着了。
其实这只是表面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安主任对他太体贴入微了,跟一只大忠犬似的,以至于这两天彭彦夜夜失眠,脑子里面全是安镇远阴魂不散的身影。
“你回去呗,还有一瓶头孢就完了。”彭彦再次说道。
安镇远抬头看看,“没事儿,我不忙,你自己不方便,有个人照应好一点。”
彭彦“啧”一声,语气里面有些不耐烦,“能有什么不方便啊?”
安镇远关掉手机,看彭彦,笑得温良无害,“比如,你去厕所什么的,单手怎么掏鸟么?”
彭彦嘴角抽抽,心想你用不用把尿啊,他别过头,懒得再搭理他,浑身急躁躁的。
“彭彦。”安镇远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干什么?”
安镇远抿抿嘴,翘起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有心小心翼翼地说:“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不觉得我眼熟么?”
彭彦一愣,随后仔细想想俩人第一回见面,嘴角一边上扬,露出一个梨涡,看上去有些坏坏的,“面熟啊。”
安镇远不着痕迹的眼前一亮,“真的?”
“可能以前揍过你这种类型的人比较多?!”
安镇远噗嗤一笑,无语地摇摇头,“你可真有意思。”心里却道,可不是被这人揍过,这都得追溯到20多年前呢。
彭彦的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医生给他开了点口服药就让他不用来输液了。
他请了三天假,选秀比赛要开始了,他和代玉姗准备这几天心无杂念集中训练。
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代玉姗还专门给安镇远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如果有时间可以来给她和彭彦加油。安镇远客气地回应,即使她不提醒,他也会去。
第二天安镇远来的很早,占了前排一个正中央的位置,这里视野比较开阔,能正面看到台上舞者的每一个动作。
每个参赛舞蹈限时三分钟,彭彦和代玉姗是第17个出场。上午10点左右,代玉姗和彭彦出场,他们没有像前面的选手那样先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用一段大气磅礴地音乐慢慢走向舞台中央。
代玉姗身着一身亮橙色和银白色相间的流苏露背拉丁舞蹈服,脚下是银色的高跟鞋,头发盘成一个髻,整体上妩媚不失活泼。
彭彦的舞蹈服比较简单,白衬衫敞着怀儿,黑裤子,黑鞋,虽然简单,但是彭彦今天画了眼线,头发打的蓬松梳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肚子上镶了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脐钉,整个人看上去桀骜不驯,**不羁,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的气味。
当彭彦一出场,安镇远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他,仿佛台上只剩下这么一个人。
音乐起,是一首节奏感强烈,能点燃人们视觉,听觉所有感官的摇滚乐。
男人调qing,挑斗,爱昧,他眼中所有的流光注视自己的猎物,女人欲擒故纵,女王般高高在上,与男人互相追逐,看谁是这场征服游戏的胜者。
相比前面16个选手不温不火的现代舞,古典舞的表演,俩人的拉丁确实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高chao,不少观众站起来叫好,有的还吹起了口哨。
期间代玉姗出现了一个失误,不过被彭彦挽救回来。
音乐马上就要结束,彭彦完成最后一个托举,把代玉姗稳妥地放到地上,然后她做出一个撩人的poss,而彭彦则是脱掉自己的衬衣,双手勾人地划过自己的胸膛一手放在脖颈后方,另一只手的食指摩挲嘴唇,最后慢慢垂下,而一边的嘴角慵懒地勾着,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痞痞的笑容。
安镇远能听到全场女生的呐喊声,尖叫声,而他自己则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坐位上,一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双手合十放到小腹上。
安镇远呼吸有些不稳,慢慢的调节着自己的气息。
他硬了。
他想要这个青年,想让他在自己身下娇呻yin,他从来没有在此刻对彭彦有过这么强烈的欲wang。
安镇远慢慢握手成拳。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下一剂猛药,要不要让彭彦认清自己的情感归属?
全场“嗨”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几位评审给了很中肯的意见,其中一个很清秀的男评委毫无保留地表示自己非常喜欢野性十足的彭彦。
彭彦双手合十谢谢各位评委,并谦逊地笑着,他明白,刚才代玉姗的失误是致命的,这支舞蹈有可能就是俩人最后一个作品。
果不其然,评委们话都说足了,但是很遗憾没能成功,最后那名男评委则是通知节目组让留下彭彦的联系电话,这一个噱头无疑又引来现场观众一阵欢呼。
彭彦自知这可能是提高收视率的一种手段,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俩人九十度鞠躬后,便下台了。
安镇远不满的看向评委席,扫视一眼桌子上的名字:周桐。他眼睛眯了眯,便起身向后台走去。
快到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没有打招呼的其他选手了,只剩下彭彦和代玉姗两个人。她走着走着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像个孩子一下嘤嘤地哭泣。
彭彦觉得享受了舞台就行了,他对舞蹈没有什么大的梦想,但是落选的那一刻,说不难过都是懵傻小子的。
彭彦走上前去,轻轻揽过代玉姗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怀里,他拍拍她的头,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有些倔强的女孩,只得说:“好了好了,别难过,我们明年再来呗。”
但是俩人都知道,他们不年轻了,和那些刚二十出头的小鲜肉们比,他们已经老了,明年再来根本就不可能了。 俩人感叹,那些年追逐中的梦想和青春,略有遗憾的就此告一段落。
俩人拥抱了多长时间,安镇远就看了多长时间。
说不嫉妒,不难过都是骗人的,可是这一刻安镇远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上前拉开他们,毕竟这是两个舞者在经历失败后正互相舔舐着失败的伤痛。
安镇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掏出一盒红云咬出一根儿,打了几次火儿才将香烟点着。
拖泥带水,根本不是自己的风格。安镇远如此想。
第二天上班彭彦有些恹恹的,俩人在路上,一个认真地开车,一个认真地看窗外。
不过,到了办公室后,彭彦就没空想昨天的事情了,因为安镇远给他安排了很多工作,能做的不能做的一股脑交代给他了。
要强的彭彦在看到安镇远一脸“有什么问题么”的表情后,咬咬牙全部承担下来了,忙得顾头不顾腚,忘记了昨日的低落。
下午还有一场大型的培训,是各个中小学的校长们来听课,这次是莫海平主讲。结束后,韦一明通知产品应用部门全体人员一起去吃火锅,毕竟新同事来了快一个月了,大家还没有坐一起聚餐过。
部门的十几个同事来到“老筷子时尚火锅城”后,发现集团客户服务中心的几位中层也来聚餐了,于是二十几口子坐到了一个大包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半晌过后,领导们按职位从高到低开始敬酒,首先是集团上的龚主任。
女同志能喝的最少一杯,男同志的待遇就比较惨了。轮到彭彦时,他本来还想意思意思喝两杯呢,谁知道安镇远却跑过来说:“这小子病了,用着头孢呢,不能喝酒。”
这一下子彭彦到不好意思接了,龚主任怀疑地看看安镇远,打趣道:“小安呐,你对手下的兵还挺好啊?要不你喝了?”
安镇远笑着点头迎合,怕其下不来台,接过酒杯,“龚主任敬酒,我必须得喝啊。”说完一口闷,全场的人叫好跟着附和。
彭彦抿抿嘴,脸上牵强的微笑,可是内心却跟石子投入湖面一般,漾起一层一层波澜。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知道安镇远有胃病,可是他还替他挡酒,而且他自己都忘记还吃着头孢呢,可是眼前的人却记得。
这仿佛是一个不好的开头,接下来领导们那一桌都开始给安镇远敬酒,多少跟刚才那个插曲有关,觉得他挺有亲和力的,而且他是新官上任,自然要多喝几杯。
席间,安镇远去厕所,彭彦见机跟了上去。当听到他在厕所隔断里面呕吐的声音后,彭彦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安镇远打开门,看到彭彦着实一愣,他眨眨眼,绕过他走到洗手台前。
他打开水龙头,说手据一捧水凑到嘴边漱口,“少吃点辣椒,你还没好利索呢。”
彭彦喊了他一声,安镇远此时耳朵嗡嗡的没有听到。于是他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安镇远感觉到后转身看他,“怎么?”
“你不是有胃病么?”彭彦松开手说。
安镇远一愣,随后笑笑,眼角都弯了,“彭彦,你再关心我!”
“你这么想也行,”彭彦摆摆手,指指安镇远刚才使用过的隔间,“瞅瞅你自己,逞什么能啊?”
安镇远靠着洗手台,但笑不语,彭彦一时觉得尴尬,有些脸红,双手像企鹅一样拍了拍大腿,转身就走。
安镇远却一把拉住彭彦的手腕,将其按到墙上,双臂撑到两边。
彭彦大惊,睁大双眼看着安镇远,脑子里一瞬间全部空白,对方嘴里的酒气灼热地喷洒在他脸上,碰触,只是近在咫尺。
双方陈默了几秒钟,安镇远的双眼写满yu望,他看着彭彦的双眼,鼻子,最后目光落到红润的嘴唇,垂着眼慢慢靠近。
彭彦的心脏“咚咚”地跳,似乎能蹦出来一样,他整个人石化了,不知道是震惊得,还是有所期待。
“哎,安主任,你出不来了,都等着你喝酒呢。”同事们从卫生间外开始叫喊着,这样俩人立刻清醒,彭彦推开安镇远先藏到厕所隔间里,即将关门的时候看到了安镇远开心的笑容。
不一会安镇远就被来人押回去了,彭彦打开门缝儿瞄了瞄,他重重呼一口气,坐到马桶上搓搓脸,虽然抿着嘴,但是他现在却抑制不住似的想要笑。
“靠,邪门儿了。”彭彦点根烟,静静地抽起来。
回去的时候,是彭彦开的车,安镇远仰躺在副驾驶上,眯着眼嘴角勾着。
“你家住哪儿?”彭彦问。
“海芋。”
彭彦扭头看看安镇远,“哟,没看出啊,你还是富家子弟呢。”
“嗯,”安镇远抬手捏捏太阳穴,“我父亲集训去了,我暂时住那里陪我爸爸,他身体不好。”
彭彦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啊?”
安镇远笑笑,解释道:“我是孤儿,没有妈妈,领养我的是一对同志。”
“哦,这样啊。”彭彦有些惊讶,一是他的身世,而是他的双亲,接着他又撇撇嘴,心想,原来他弯的挺有环境背景的。
“你不记得我么?”安镇远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彭彦。
彭彦扫他一眼,这是安镇远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见过?”
“你记性不好,”安镇远叹气,手撑着下巴,不满道:“气死我了。”
彭彦笑笑,他想解释自己高考那年高烧忘记了一些记忆,但是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个桥段太狗血了,而且谁保证那段记忆里面有没有安镇远这一号人呢,再者,他还是少说话吧,酒鬼一般胆儿都肥,万一再来卫生间那一幕……
车子拐进“海芋别墅”的大门,彭彦问:“哪一栋?”
“颂苑,前走,左拐。”
车拐了一个弯,就到安镇远家门口了,彭彦熄火挂好档,说:“走吧,送你进去。”
安镇远却不动,突然握住彭彦拔车钥匙的手。
彭彦给气乐了,“你真高了?”
安镇远眼睛有些受伤,可怜的像一头走失的麋鹿,他幽幽地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小山,那个孤儿院的小山啊?”
彭彦眨眨眼,这个名字在他的脑袋里面过了一遍,他干笑两声,说道:“主任,小山不是你的qq昵称么?”
“……”安镇远收敛了期待的表情,目光有些冷,“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彭彦:“……”
“真的不记得么?”
彭彦都想哭了,心想主任,你喝醉了好吗?咱好好回家休息不好么?
安镇远等不到对方的回答,有些急躁,有些难过,更多的是生气,于是他用力勾过彭彦的脖子,在他的嘴巴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吻,就像小时候他吻自己那样。
“这样呢?想起来了么?”安镇远充满期待地问:“记起我是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