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吟进屋一瞧,看到道长僵得发黑的脸庞,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旁人,一眼就认出了站得挺直的问晏,目光却不由自主移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的男人。
“原来是道长的客人啊,失礼失礼。”
她敛了敛眉,浅浅勾唇,做出女儿家的姿态朝着谢景颂笑了笑,好似方才大刀阔斧的人不是她一般。
“无妨,姑娘思念亲人的急切心情在下十分理解。”谢景颂声音轻轻的,一言一行十分文雅,又让秦风吟多了几分好感。
果真是君子风范。
秦风吟咂舌,道长将书信递给她,她当场就将信封拆了,微扬的弧度渐渐平息,杏眸染上了点点火光,语气隐约听见磨牙声:“这当真是从太守府寄来的?”
闻言,面纱下的瞳眸掀了掀眼皮,瞧了正压抑着怒火的少女一眼。
此女竟和太守府有关系。
太守为人恭敬古板,嘴边时常挂着有辱门风,怎会与她是亲属?
谢景颂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凝着茶水上漂浮的一瓣茶叶,身子微侧。
“确实来送信的是太守府里的管家,我同他见过一面。”道长没看过书信,却笃定信件的真实,当初将秦风吟送来的正是王管家,他自是记得清清楚楚。
秦风吟冷哼一声,“无用时将人草草一丢,如今需要了,就没想过我早死在道馆里了?”
问晏眉眼一跳,心里嘀咕,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其实不然,如今的秦风吟早就换了芯,真正的太守庶女早就冻死在道馆的柴房里,风寒劳累重重积累,娇弱的小姐哪受得住这些苦。
刚刚撒手人寰,就被穿越的秦风吟赶上,要不是专业本领够硬,也早就归西,哪还会有后来收了秋葵做丫鬟,过上道馆里人人讨好的潇洒日子。
她这舒坦日子还没过够,虚伪的亲爹就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让她替嫡姐嫁给当朝恒王。
秦风吟这些年虽是在道馆里,可外界的消息都一点不闭塞。
早就知道了那恒王殿下是个病秧子,外加那方面不太行的废物。
“我才不嫁这什么恒王,秦家人心疼嫡女的夫婿不行,担心她的婚后生活,凭啥要我去给人擦屁股?”
秦风吟随手把信封丢进了焚香的炉子,绷着脸开始破口大骂,根本没注意到道长变得惨白的脸。
道长欲哭无泪,广袖下的手心冒了汗,心里哀求她快快闭上嘴,生怕说出更放肆的言论。
她慵懒地坐在凳子上,全然不顾旁边的外人,借着茶水润了润喉,红唇微张:“要我说那什劳子恒王早些死了就好了,不仅我的嫡姐没了烦恼,也全了我的逍遥,算是给他下辈子积德了。”
“放肆!”问晏铁青着脸,哪听得这女人如此咒骂自家主子,想也不想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剑,却被一只大手摁住。
平地一声雷,秦风吟被吓得一颤,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的?你想替我去嫁恒王?”
要不是自家主子压制着自己,问晏早就一刀劈了这目中无人的女子,却只得恨恨咬牙地将一口气闷在心底。
谁料,秦风吟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道长的双脚发软。
“就你这糙汉模样扮作女子,恒王见了怕是后半辈子都用不到女人了。”
她哂笑,不顾问晏黑如锅底的脸色,眸光一转,指尖摩挲着下颚,直勾勾地盯着谢景颂,面纱的轮廓若隐若现,却不难看出风姿绰约。
“嘿嘿,若是你的主子,倒可一试,女装一换,雌雄难辨。”银铃般的笑声却透着一股醉汉调戏良家妇女的戏谑。
道长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上,颤巍巍地看了一眼端坐着的谢景颂,虽说恒王身子羸弱,更有活不过二十的传闻,但若是发起怒来……
他不敢想象,生怕得罪了这位爷,却又怕斥责让秦风吟转身就走,连忙道:“这位公子患病多年,见过名医无数,特地前来寻求一线生机,你今日便替人家瞧一瞧吧。”
她就是那大夫?
谢景颂眼眸中多了一丝色彩。
道长谄媚讨好的面容将脸上的肉都挤做一堆,看得秦风吟有些厌烦。
秦风吟瞥了被问晏护得死死的男人一样,从依稀的形影中可以看出男人病恹恹的脸色,就连唇色都是异于常人的苍白,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没在药罐子泡上个几年,都出不来这虚弱的病气,多半又是个难解的疑难杂症。
她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做人要言而有信,一个月前我就说了不看诊,少来扰我清净。”
话音一落,秦风吟一脸淡漠地扣下茶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要走。
“听闻秦二小姐容貌端丽,有胜过嫡姐的才情,却许久不曾出现在贵女的宴席上,竟是在这一方道馆中,叫人惊奇。”
谢景颂淡然道,目光缓缓移向门口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秦风吟身形一顿,意外地看着他,“你认得我?”
他沉默片刻,此番虽是隐姓埋名,眼下却是不得不自报家门了。
谢景颂刚要起身掀开面纱,喉头忽而涌起一股腥甜,眉头一皱,难忍的血气从口中蔓延开来,捂唇轻咳一声,大片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公子!”问晏神色一凛,连忙上前,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秦风吟扶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的腰压下,冰冷的指尖抬起他的下颚,一把挥开了面纱。
“深深吐气,胸腔沉息,腹部放松,不要让气息回胸。”秦风吟抚平他的后背,观察着他的情况。
眼睛却不由自主被染了血色的薄唇吸引,苍白的唇色挂着艳红的血,生生将他的脸庞衬得有几分妖冶的美,浓密的睫毛轻颤,凤眼蒙着一层水雾,诱人得紧。
“咳咳。”
秦风吟心下觉得有损医德,连忙将人扶好,从袖口掏出了听诊器,还有几个测心肺的工具,看得一旁的问晏一愣一愣的。
这女人空荡荡的袖口里是怎么变出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甚至检查的法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甚至一度怀疑,秦风吟对着主子地扒拉是故意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