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小径上,车轱辘在碎石路上嘎吱作响,马匹嘶哑的长鸣声划破长空,车夫更是扯着嗓门吆喝,扯动缰绳:“吁!慢点慢点!”
“哎,我的鱼!”
平静的湖面上漂浮着鱼饵,泛着阵阵涟漪,鱼儿却早逃之夭夭。
秦风吟气急败坏地丢下手里的鱼叉,带着杀意的目光狠狠地扫向害她晚饭逃走的罪魁祸首。
突然,马眼一瞪,四个蹄子不住摩擦,险些撞上了闪现的秦风吟。
“哪来不要命的丫头?”
车前的问晏剑眉直竖,没扯着缰绳的手已然抚上了腰间的佩剑,一见车前是个白嫩的少女,不耐道:“速速让开,莫要耽误我家主子办事。”
“我精心布置的鱼窝,本来上钩的鱼就是因为你们的惊扰才跑的!”
秦风吟泄愤似的在马儿的脑门上轻弹一下,目光似有若无地往车帘的缝隙瞥去。
到底是什么主子身边才有这种粗鲁的狗腿子?
问晏往湖上一瞥,冷哼一声:“布的什么古怪的东西,捕不着鱼就来讹人?”
秦风吟嫌弃地白他一眼,这可是现代渔民智慧所得,等他这古板的脑袋开窍还要几百年呢。
她拍了拍地上的灰尘,顺势一坐,“你这么想也行,但!要么赔鱼,要么赔钱!”
瘦弱的身子横在小道中间,过个人都得掂量掂量,更别说马车。
“你!”问晏脸色铁青,刚要开口争辩就听见马车内传出一阵咳嗽声,他脸色一变,双手抱拳:“属下无用,耽误了主子的病情。”
躺在地上的人儿双耳动了动,柳眉轻轻一挑,忍不住咂嘴,“气短胸闷,干咳反复,就这身病体牡丹花下都得喘一喘,枉为男儿身啊。”
秦风吟说罢想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问晏子气坏了,正撸起袖子要赶人时,身后传来一道适时的声音。
“既然是我等惊扰了姑娘的鱼儿,那便按市价赔给人家。”
男人沙哑的嗓音轻柔,如同清风拂面的温润,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秦风吟心底的气平了几分,浅浅勾唇,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主子,看着问晏一脸不情愿地从荷包掏出一锭银两,随手一抛。
“慢走不送。”
她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将怀里的银子往袖口一塞,轻风刮过时却是两袖空空。
轮子再次滚动,轻风掀起半卷车帘。
秦风吟打量的目光趁此钻了进去,里面的男人低垂着头,露出的半张侧颜轮廓清晰,鼻梁硬挺,唇瓣粉薄,乌眉柔和,肌肤白皙,一双眼半合小息,宛若画中仙。
秦风吟一时出了神,咽了咽口水,书上的谪仙公子也不过如此吧。
突然,肩上被人打了一下。
她转头就见秋葵龇着大牙,手里提着一罐辣椒酱和调料粉末,眨巴着杏眼,“你这烤鱼的酱料实在难调,好在东街的大娘听说你要,就紧着做出来,鱼呢?”
“没了。”
秦风吟的眼睛还没从远去的马车上撇开,眯起眼睛问了一嘴:“你知道那群人是什么身份?”
秋葵一听,可算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顿时来了劲,特地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今早出门前张小师父特地和我说了,今日馆里要来位大人物!”
手上还顺势划开一下,煞有其事的模样。
“哦?是做什么的?”秦风吟也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呃……据说是道长也不敢得罪的,反正就是很厉害的人了,叫咱们今日仔细避开些。”秋葵说了半天,愣是没讲清楚,秦风吟眼底的微光黯淡下去,恹恹地挥了挥手。
可惜,她们不仅没避开,还偏偏撞枪口上了。
秋葵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看着秦风吟悠然离开的背影。
她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要告诉秦风吟,是沈大娘家的儿子被打断了腿还是张大爷又喘不上气要找过来瞧病?
而此刻的道长禅房内,谢景颂抬手拂开眼前的黑纱,端起手边的白茶,轻抿一口。
道长匆忙赶来,一进屋内就被主仆二人迫人的气压逼得屏住呼吸,苍老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战栗,“草民见过恒王。”
谢景颂抬了抬手,声音淡漠:“道长不必多礼,本王听闻道馆受仙神庇佑,不少重症病人到了贵馆皆是药到病除。”
说着,他用帕子捂着唇,咳了几声,再挪开之时蓝云帕面染了点点猩红,“宫中御医皆无医治之法,今日想来此处寻求良策。”
两道炽热的目光仿若火炬一般,直直逼得道长额头冒了汗,他僵硬着笑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瞒王爷,道馆在外的美名确实不假。”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干涩的嘴唇颤了颤。
如今道馆在外甚至被称为世外桃源,只因为方圆百里的乡亲们皆是身体康健,原本的病患变得生龙活虎。
最初香火惨淡的道馆因此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香客,更是将道馆的仙力传得愈发神乎,殊不知一切都归功于一人所为。
“道长可是有何难处?我家王爷向来知恩图报,定会好好酬谢救治的大夫。”问晏说着,打开了圆桌上的红木匣子,泛着微光的银白闪的晃眼,却没抚平道长脸上的褶皱。
“王爷恕罪,并非草民不愿,只是那治病的大夫性格古怪,治病救人皆由心情而来,如今早已金盆洗手,不怎么替人看诊了。”
道长心下颤抖,却不愿得罪权势,抬了抬松垂的眼皮,“王爷先暂住一晚,待草民去劝一劝她。”
得罪当朝王爷的后果,不是他们能担待得起的。
谢景颂沙哑着嗓音开口,“本王不可久留,今夜须得回府,劳烦道长尽快寻来大夫。”
道长一听,顿时急了,这个时候他连秦风吟去哪野了都不知道,更别说还要费口舌劝说了。
他狠狠咬牙,一脸凝重地对着谢景颂说道:“回禀王爷,怪只怪那大夫并非受我差使。”
然而此时通往禅房的小径上,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赶来,心里骂骂咧咧秋葵跟她混了一副德行,把正事给忘了,满脑子都是烤鱼。
都快天黑了,这才告诉她家里寄信给了道长。
面纱下,谢景颂的眼底不辨喜怒,只听出语调微微上扬:“哦?”
显然,他对大夫的身份有了兴趣。
砰——
“道长,我家里寄给我的信呢?”门被秦风吟急切地推开,门窗也跟着吱呀作响,守在主子身边的问晏太阳穴跟着跳了跳。
要不是主子是暗中出行,怎敢有人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