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在屋里听着单田芳的评书,摇头晃脑快睡着了,赵老太继续簸豆子,其实她的心思也没在豆子上,她不知道喜鹊跟清水这回相中相不中人家闺女,这清水也老大不小的了,虽说自家条件不差,可再把他的婚事结了,就还剩下小晚一个闺女家,也就好说了。
桃花感觉快要生了,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在屋里实在躺不住了,她一步一挪来到院里喊了一声:“妈!”便感觉有一股热流从里面顺着大腿流下来,她吓坏了,扶着门框哎呦了一声。
赵老太看到扶着门框表情难受的桃花,心里咯噔一下。说是这些日子要生了,怎么就这么凑巧,偏偏赶在喜鹊不在家的时候要生了。
赵老太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扶住桃花,问道:“桃儿,是要生了吗?”
桃花是第一次生产,也不确切是不是,只是觉得一阵比一阵疼,她低头瞅着地上淌下来的水渍,点了点头。
赵老太一看,暗想:不好,羊水破子。急得真跺脚,嘀咕着:“这怎么好,这怎么好,你嫂也不在家,你嫂也不在家,快,你先回屋躺下,我去找接生婆王婶子。”
赵老汉听到堂屋的动静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知道,二儿媳妇要生了,要生了,这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大孙子要来了呢?
他也没了心思听三国演义,背着手听着外面的动静。
十五从院子外跑进来,因为没人跟她玩,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等姐姐放学,赵老太临走时告诉她,到里屋看着二婶,她听话地跑进来问:”二婶,小弟弟要出来了吗?”
桃花当然希望是个弟弟,她摸着十五的头说:“是啊,小弟弟出来后就跟你一块玩,好不好?”
十五睁着大大的眼睛点点头。
清海在村办厂里上班,此时正和工友们聊得火热,全然不知家里媳妇马上要生了。
一个女人跑进厂里,风风火火地喊清水,清海,快回家去,你媳妇要生了,你妈叫我喊你回去。
清海听到喊声,听清楚话的内容,扔下手里的活,往外跑。一出门碰到前邻二嫂,二嫂喘着粗气告诉他,快回家,你媳妇要生了。
清海答应着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去。
接生婆王婶轻车熟路的在屋里接生。桃花一声高过一声的叫着,赵老太在一旁打下手。
赵老汉在里屋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十五只感觉二婶的叫声太吓人了,便躲在炕上的角落里不敢吱声,她觉得二婶的叫声都比院子里的老母猪叫的吓人,太可怕。
清海一溜烟地跑进家门,只听里屋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生了,清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生了,生了,是儿子吗?是日思夜想的儿子吗?
他一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在等王婶的一句话:“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他觉得,他只要听到这句话,他的人生才完美了,他的日子才有了奔着,才能给爸妈一个交待。
里屋没了动静,赵老太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清海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句话都没说。
清海一个箭步上前问道:“妈,是儿子吗?是儿子吗?”
赵老太冷冷地说:“丫头。”
丫头?怎么可能是丫头。
清海突然觉得天黑了。不可能吧,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心心念念的儿子吗?这么多年,老赵家就缺一个大孙子,大哥没生出来,全家的希望不都指望在他身上了吗?
他感觉是不是在骗他。他冲进屋里,王婶正在给孩子裹小被子,他顾不上看桃花一眼,扯开王婶的手说:“婶子,是儿子吗?是儿子吗?”
王婶扒拉开让他瞅了一眼,又把孩子裹好。
清海一屁股坐在炕上,大口喘着粗气。
桃花虚弱地睁开眼,知道是个闺女,心里也凉了半截,她看到清海呆坐的后背,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王婶当然知道桃花这胎对老赵家意味着什么,赵老汉什么都不缺,就差这么个孙子在人前显摆,可是天哪能遂人愿呢?是不是。
王婶收拾停当后,告诉清海给媳妇端一杯红糖水过来,见清海呆呆的样子,说道:“清海,生儿生女都是一样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咱村墙上的标语都写了,女孩能顶半边天,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你以后享闺女的福去吧。”
清海才醒过神来,知道要给王婶喜钱,便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来,递给王婶。
赵老太铁青着脸送王婶走,正好清水回来了,今天的集赶了半天,天不好要下雨,便提前收了摊。
清水从车子上卸下没有卖完的猪肉,正好看见王婶,再一看赵老太铁青着脸,猜想肯定是老二家生了。
王婶摸着兜里的十块钱,心生鄙夷,这么大家主,现在生个孩子才给十块钱,不行,我得让他出点血。说着朝清水走过去。
清水问:“婶子,生了?”
王婶小声说:“清水,生了,这一下午呀,可把我累死了,这不,生了个丫头,你家老太爷又不高兴了。”
“唉,婶,我们哥俩都生不出个儿子来,你说我爸能高兴吗?都成了心病了,没折呀!”
“你们还是得劝着点你爸,生孙子能指望上了?别老封建思想了,没用,生什么过什么,一样,来,清水,给婶称二斤肉,我回去炒菜去。”
清水直接切了一块上好的五花,包起来递给王婶说:“婶,拿回去吃吧,不用称了。”
王婶看清水白给了这么大一块上好的肉,心里乐得笑开了花,一边接一边说:“合适吗?不给钱了?”
“合适,你都忙活了一下午了,吃块肉还不是现成的。”
王婶举着肉扭着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