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那歌声的魔力,连我这样的女子都差点为之沉醉,更遑论他那样的男子了。我收回思绪,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水榭正对的方向,那里,那位主子与两位常客正悠闲地品酒,眼神中满是对台上佳人的欣赏与赞叹。他倒是惬意自在,却未曾顾及到我的处境,要知道,那玉镯之事若败露,我或许将身陷囹圄,性命堪忧。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与无奈。
但转念间,我又释然了。他身为主子,向来不拘小节,行事自由,或许真的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作为下人,虽心有委屈,却也不应全然归咎于他。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与难处。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已的情绪,步伐坚定地走向前去。
我刚迈出几步,忽觉一股视线投来,侧首一望,只见世子殿下身旁的一位少年蓦然转头,目光交汇间,他眉梢轻挑,显露出几分意外之色。此人正是兵部尚书府的二公子曲洁绍,常作为贵客光临王府。虽与我言语不多,但他性情温文尔雅,对府中上下皆以礼相待,连我这等仆从也不例外,每逢佳节馈赠王爷,王妃及世子时,总不忘惠及我们几位能言善道的下人,故我对他怀有深深的好感。
察觉到自已可能惊扰了他,我连忙报以歉意的微笑。他怔了怔,随即眼眸重归温煦,轻轻颔首以示回应。随后,他侧身靠近身旁之人,以手轻推,轻声唤道:“崇欢”,同时下巴微扬,指向我的方向。那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其眼中桃花般的波光,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刹那间,周遭的荷塘美景仿佛都失去了光彩,唯他一人,成为了这片景致中最耀眼的存在。
他微微侧身,脸上绽放出一抹温煦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哟,这不是蓝蝶嘛,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跑到这儿来了?”他这一语,宛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那水榭中悠扬的歌声也似乎为之戛然而止。
我脸颊微烫,羞涩之情难以掩饰,但理智告诉我此刻不容耽搁。于是,我迅速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轻声细语道:“世子殿下,时辰不早了,府上的寿宴即将开席,奴婢特地前来恭请爷回府,以免误了吉时。”
“哎呀,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抛诸脑后了!”他故作懊恼地大喊,但声音里却满是笑意,丝毫不见真正的焦急。我轻轻抬眼,窥见他嘴角那抹掩不住的笑意,心中明了他不过是玩笑之语。尽管如此,我还是端正姿态,认真地说:“既然如此,还请爷随奴婢速速回府,以免错过了向王妃贺寿的吉时。”
他应声而起,手中把玩着翡翠玉镯,旋转间闪烁着微光。“好吧,既然时辰紧迫,我便随你回去。”说罢,他突然转向一旁,轻唤道:“柔儿……”
“欢少爷,这是要离去了吗?”一道温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正沿着池上曲折的小径款步而来,四周盛开的荷花似乎成了她天然的背景,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花的海洋中,美得令人窒息。她应是方才那台上歌声绕梁的女子,此前距离遥远,未曾细观,此刻近看之下,更觉其风华绝代。
她拥有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眼神流转间似能洞察人心,又似能勾人魂魄。眉如远山含黛,肌肤细腻如同初春的暖玉,温润而透明。唇若樱桃,腰肢轻摆间尽显杨柳之姿,即便是淡妆轻抹,也难掩其天生丽质,光彩照人。若以“貌美无双”四字相称,实则是恰如其分,毫不夸张。
“莫非是柔儿的歌声不够动人,才让欢少爷匆匆离席?”她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与自谦,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明媚。
世子闻言,低低一笑,随即迈步向前。
"柔儿的嗓音,在大烨之内堪称一绝,怎会有不佳之理?"他轻轻将手中的翡翠玉镯递到柔儿的眼前,眼神中满是真诚,"只是今日府中确有急事,我不得不提前离开。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愿以此玉镯相赠,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心中一凛,连忙低声呼唤:“世子殿下!”
他却似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未加理会,轻轻地将那翡翠玉镯戴在柔儿的右手上,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发丝,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
我压低了嗓音,再次提醒:“世子殿下,这翡翠玉镯原是王妃之物,怎可轻易赠与他人?”
“哦,蓝蝶,你有所不知。”福亲王世子崇斐悠然踱步至我身旁,以扇遮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此物既已被王妃赠出,那便是它新的命运了。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再者,区区一件首饰,对王妃而言不过是众多珍宝中的一件,何须介怀?”
这时,曲洁绍也加入了对话,他轻拍世子殿下的肩膀,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啊,我也有所耳闻,那翡翠玉镯虽曾是瑞亲王赠予王妃,乃至太后的陪嫁之物,但世间之物,流转有序,崇欢今日之举,或许正是它新的归宿呢。”言罢,我朝他投以一抹感激的微笑。
“崇斐言之有理,王妃怎会缺了区区一枚翡翠玉镯呢?”世子殿下轻轻收回了手,目光温柔地转向柔儿,“柔儿,我们今日便先行告退,明日再来探望你。你先去歇息吧。”
柔儿对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理解和宽慰,“那柔儿就不远送了,各位慢走。”
世子殿下点头应允,随即转身离去,步伐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崇斐则是对我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随后拉着曲洁绍紧随其后。我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进退维谷,翡翠玉镯未能取回,我似乎背负了千斤重担,但又转念一想,这条命本就是王爷所赐,即便是在这王府中有所牺牲,也算不得什么冤屈。于是,我狠下心来,做了个深呼吸,毅然决然地转身要走。
“蓝蝶姑娘!”,背后传来轻柔的呼唤,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柔儿缓缓走近,翡翠玉镯轻轻将其取下,递至我眼前。
“柔儿姑娘,这是何意?”我满是不解,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不失雅致,丝毫不见风尘之气。“这翡翠玉镯于我而言,不过是众多首饰中的一件,但对于姑娘你,或许意义非凡,乃至关乎安危。方才世子殿下在场,我若直接拒绝,恐伤了他颜面,如今他既已离去,我便将这翡翠玉镯归还于你。”
“可...可是,这是殿下赠予姑娘的……”我语塞,心中五味杂陈,未曾料到她会如此体贴入微,为我着想,一时间心潮澎湃,难以言表。
她轻巧地将翡翠玉镯置于我掌心,笑道:“世子殿下既已将玉镯赠予我,它便属于我所有。而今,我只是将它转赠予你,莫非你嫌它不够珍贵?”
“怎会!”我连忙摆手,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以玩笑之语缓解气氛。“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柔儿姑娘的慷慨。日后定当寻机亲自致谢。”
柔儿含笑点头,目光温柔地望向远方,“世子殿下已走远,蓝蝶姑娘还是快些跟上吧。”
我再次向她欠身致谢,心中充满了感激,紧拿着那意义非凡的翡翠玉镯,匆匆地去追赶世子殿下。
踏出房门之际,我意外地发现三人正静静地守候在门外,这份意外的等待,让我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惊讶。
他们见我现身,只是以眼神示意,随即默契地转身前行。我紧随其后,心中满是感激,却也不由得低下了头,让这份温情在心中静静流淌。
终于,当那枚承载着诸多波折的翡翠玉镯稳稳落入王妃心腹侍女丹灵之手时,我如释重负,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那一刻,所有的紧张与忧虑,似乎随着翡翠玉镯的传递而消散。
回到自已的院落,夜色已深,王府内外被一盏盏灯笼点缀得如同白昼,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氛围。尽管内院与外院相隔甚远,但欢声笑语依旧穿透了寂静,为这疲惫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与生机。我缓缓步入院内,身体虽因连日的奔波,而酸痛不已,但内心却异常平静,似乎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役后,终于迎来了宁静的休憩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