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洁绍轻轻地将我的发丝理顺,随后将那枝梅花巧妙地插入我的发间,他的笑容愈发灿烂,如同春日暖阳。我仰起脸庞,满怀期待地询问他是否好看。他点头应允,眼神中却藏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
他忽而轻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愁,轻叹道:“明年此时,又不知是谁有幸能为你簪上这花。”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连忙紧紧抓住他的手,焦急地询问:“当然还是你!难道你要离开我吗?”
然而,他的笑容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云雾般难以捉摸。我越发焦急,追问:“你不打算陪在我身边了吗?”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公子,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了。”情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轻声呼唤着曲洁绍。
曲洁绍对她微微颔首,随后试图掰开我紧握的手。他的笑容已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目光,让我心中一凛。我愣在原地,不解他为何如此转变,只觉发间的梅花香气愈发浓郁,似要将整个空间都浸染在它的芬芳之中。
“蓝蝶。”他低低地呼唤我的名字,脸上浮现出一层薄雾般的哀伤。“我恨你。”这三个字如同重锤般击打着我的心房。
“啊!”我从梦中猛然惊醒,眼前是床帐上摇曳的烛光,将四周的寂静映照得更加清晰。梦儿早已被我安排回房休息,此刻屋内只余我一人。我喘息未定,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与不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轻叹一声,意识到需要更换一身干爽的衣物。正当我准备起身时,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砸门声,伴随着小二不满的嘀咕:“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尽管有诸多抱怨,但门扉最终还是被缓缓打开。紧接着,是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呼与杂乱无章的声响:“你干什么啊?!”那声音中充满了惊愕与恐惧。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迅速逼近,直至我的房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沉重的“咚”,似是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震撼人心。
“钟姑娘!”情儿的哭喊声穿透门扉,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恳求,“求您去看看公子吧!”她的声音里满是痛楚,瞬间惊动了整个客栈,四周响起了不满与抱怨的嘈杂声。
我愣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似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屋内,暖炉的火星偶尔跳跃,发出“砰”的一声轻响,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温暖,却难以驱散我心头的寒意。
这时,住在隔间的梦儿闻声而出,一脸困惑地询问情儿:“情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猛然回过神来,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我掀开被子,冲向房门。门扉开启的瞬间,情儿跪倒在地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满脸泪痕,形容憔悴,令人心生怜悯。
客栈内的众人被我的举动惊得呆立当场,目光纷纷投向我。梦儿见状,惊呼一声,连忙转身跑回屋内,为我取来衣物。
我望着情儿,心中五味杂陈,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但情儿似乎能读懂我的心思,她边哭边诉说:“公子……自从那日淋雨之后,病情急转直下,如今已是危在旦夕,求您大发慈悲,去看看他吧……”
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我心中激起层层波澜。我瞬间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只记得梦儿匆匆为我披上衣物,而我则不顾一切地呼唤着纲琼的名字,想要他立刻准备马车。
直到梦儿提醒我才恍然记起,纲琼与纲明已随崇欢去寻找沉蕴公主。情急之下,我无暇多想,只能凭借双腿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尚书府狂奔而去。身后,是客栈众人惊愕的呼喊声,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它们交织在一起,却已无法再入我的耳中。
我赤足踏上冰凉的青石板路,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衣衫,直透心扉。梦儿匆匆为我披上的衣物散落一地,仅余一袭轻薄的白色长袍裹身。
夜色中,一队人马疾驰而过,领头的骑士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似乎轻声讶异。
“我恨你。”这四个字在我心中回响,似乎成了对他无数次为我涉险的复杂情感的缩影,无论是在遥远的科捷珥雪山,还是繁华的丽阳。
脚下的路面不平,碎石砾磨破了脚底,疼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迫使我脚步踉跄。就在这时,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背后环抱住我,他的气息萦绕在颈间,带给我片刻的慰藉,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无数细微的触感在肌肤上游走。
“怎么了?发生何事?”他温柔而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双手轻轻扳转我的肩膀,让我面对着他。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解,似要探寻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他的手,急切地恳求:“玉宣,带我去找曲洁绍!”
他身形微震,或许是被我眼中的绝望所触动,片刻的沉默后,他坚定地回握我的手,将我拉上马背,随即对身后的随从简短吩咐:“继续巡逻。”随后,我们策马疾驰,直奔尚书府。
夜风拂过面颊,长发随风飘扬,玉宣腾出一只手紧紧包裹住我的手,给予我力量。他在我耳边轻声安慰,一个吻落在发梢,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意识到自已的脸颊已被泪水打湿,连忙吸了吸鼻子,努力抹去泪痕。
抵达尚书府,守卫与仆从见到玉宣,无不恭敬行礼。得知我们的来意后,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领着我们前往清心居。尚未踏入院中,便隐约传来女子悲泣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无暇顾及玉宣,便急不可耐地闯入屋内。踏入曲洁绍的卧室,只见室内人满为患,气氛沉重。一位年长的妇人正伏在曲洁绍的床边,泪水涟涟,显然便是二夫人。旁边,一位年长的嬷嬷正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床边,一位中年男子肃立,正是曲尚书。
“曲尚书。”玉宣适时地出声,打断了室内的低泣与嘈杂。曲尚书闻声转身,面露惊讶之色,随即连忙向玉宣行礼问安。其余人等也纷纷效仿,对玉宣表示敬意。
我趁机穿梭于人群之中,悄然来到床边,未引起太多注意。曲洁绍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干裂,显得异常虚弱。
此时,一名丫鬟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进来,二夫人连忙接过,我则迅速上前协助,小心翼翼地将曲洁绍扶起,让他靠坐在枕头上。二夫人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药汁,我则轻轻捏开曲洁绍的嘴,让她顺利将药汁倒入。
见药已入喉,我心中稍感宽慰,至少他还能够吞咽,这或许是病情尚未绝望的征兆。然而,就在我松懈之际,曲洁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将刚喝下的药全部咳出,场面一时失控。
二夫人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身旁的丫鬟连忙接过药碗,递上手帕。我心中一紧,眉头紧锁,不解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