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目光相对冷静,她留意到我与三皇子同行而来,便恭敬地解释道:“二公子病了好些日子,喂药极为艰难,即便是勉强灌下,也会很快呕出。”
室内虽人声鼎沸,却因这份压抑的氛围而显得格外寂静,我们的对话清晰可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时,二夫人才注意到我衣衫不整,尤其是那双赤足上隐约可见的血迹,她惊讶地喊道:“你的脚!”
我低头查看,发现脚底被路上的碎石划伤,鲜血已悄悄染红了地板。我尚未开口,二夫人便叹了口气,随即示意众人退下。大夫人虽显不悦,但碍于曲洁绍的病情危急,也未多言,领着下人默默离去。
二夫人转身面向曲尚书,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后一同离开了房间。
玉宣站在我身后,神色中夹杂着诸多情绪,凝视了片刻后,也默默地转身离开。
曲洁绍静静地靠在我的肩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宛如轻舞的蝶翼。我伸手拿起几案上的药碗,用右手稳稳端住,左手则轻轻绕过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扶起以便喂药。
“曲洁绍,”我轻声呼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我特意来看你,你却在这里睡着了。”我边说边舀起一勺药汤,试图送入他口中,但药液依旧沿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我并未急于擦拭,只是固执地重复着喂药的动作,一碗药去了大半,却未见他咽下半滴。挫败感油然而生,我将药碗放在一旁,疲惫地伏在他的肩头,心中五味杂陈。
“你快点醒来吧,”我轻声细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带着一丝自嘲,“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骗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的睫毛似乎因我的话而轻轻颤动,给予了我一丝微弱的希望。我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只要你醒来,把身体养好,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内心充满了自责与懊悔,我深知自已是个罪无可赦的人,我的欺骗险些让他陷入万劫不复。如果他真的离去了,我也无法独活,必会追随他的脚步。
他身上弥漫的浓郁药香,让人感到既安心又疲惫,似能带走所有的痛苦与挣扎。
“曲洁绍”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告白,“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你别抛下我,留我孤单一人。”
我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意识开始模糊,梦境悄然侵袭。我与他相拥而眠,眼帘半合半睁之间,玉宣悄然步入,他眉头紧锁地看着我,随后温柔地将我拉起,紧紧拥入怀中带走。
在离去前,我瞥见曲洁绍被褥外露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安心地闭上了眼。
之后,情儿特意来向我道谢,告诉我曲洁绍终于开始愿意吃药了。
玉宣则留在了潭灵阁,他没有过多追问那晚的经过,只是默默地为我处理脚上的伤口,细致地清洗,上药,再用纱布一层层包裹好。结果,我的脚肿得像极了端午节的粽子。
“你这样让我怎么走路嘛!”我忍不住抱怨,瞪了旁边努力憋着笑的梦儿一眼。
玉宣却把我的脚放在他的腿上,一脸严肃地说:“就是要你乖乖休息!”他的语气虽带着几分严厉,却藏不住眼底的温柔。
我不满地想把脚缩回来,他却牢牢固定住。
梦儿见状,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我:“小姐,您还是没有打算原谅二公子吗?”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我摇了摇头,长吁短叹:“我从未真正怪过他,又何谈原谅。”
“记得按时换药,伤口没好之前千万别沾水。”玉宣拍拍手站起身,神色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我该走了。”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轻声说道,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我试图起身相送,却被他坚决地按下,眉头紧锁:“安心躺着,别动。”言罢,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似乎背负了沉重的秘密:“你无需担忧,曲洁绍与花冉的婚约已成过往云烟。”他的眼神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怎会如此?”我惊愕地望着他,满心不解。
他并未直接回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拿起佩剑,毅然转身离去,没有再多言。
直到三日之后,皇上的两道圣旨如惊雷般传遍天下,我才隐约领悟到玉宣那日话语背后的深意。
大皇子崇瓒因私德有亏,祸乱后宫,被幽禁于宗人府,永生不得自由。
另一道圣旨则宣告了二公主花冉的突然离世,定于三天后葬入皇陵,其因被定为暴病。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为何那日玉宣的神情如此复杂,既带着解脱又藏着哀伤。他所说的曲洁绍的自由,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换来的。
花冉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浮现,初遇时她身着红衣,银铃轻响,如同盛开的山茶花,绚烂夺目。而今,她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楠木棺中,即便身着华贵的朝服,金银璀璨,也再也无法重现昔日的生机与美好。我虽未见过大皇子,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了深深的恨意。皇家骨肉,本应情深意重,他却能对自已的亲妹妹如此无情。
明镜泊畔,柳树抽出新芽,嫩绿一片,本是生机勃勃之景,却莫名添了几分凄凉。
与此同时,昭裕公主沉蕴失踪的消息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瑞亲王府,乃至整个京城。她好像从人间蒸发,无迹可寻。王府上下人心惶惶,四处张贴寻人启事,悬赏重金。
皇上亦对此事高度重视,下令禁卫军全力搜寻。昭裕公主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不仅官府全力以赴,连江湖中人也被这高额的赏金和传说中的绝世容颜所吸引,纷纷加入搜寻的行列。
不久后,有消息传来,称有人在武城见过疑似昭裕公主的女子,被马车接入银秀皇宫。虽只是一瞬的风拂车帘,但那女子的绝世容颜却让人难以忘怀。
当我从崇欢口中得知这一切时,我的脚伤已几近痊愈。他知晓我与萧鹤的交情,便恳请我陪同他前往武城,探寻沉蕴的下落。
而梦儿则在一旁忙碌着,她新学了一道丽阳菜式,特意下厨为我烹制。我尝了一口,酸甜适中,美味至极,不禁对她大加赞赏,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然而,崇欢却似乎并未被我的喜悦所感染,他眉头紧锁,上前夺过我手中的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满:“你听到我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