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良也摸不到头绪,“山上的麻栎子树全都好好的,也不像是受病了,结的橡果也跟往常一样,个头贼大。
俺们大队长还专门找了农科站的技术员上山看了,说是开花时授粉情况不好,结果才少的。
一年授粉不好也认了,干啥第二年还不好?咱农户家里储存的橡子面都吃空了,今年养猪少挣好几十块钱,队里人都挺上火的。”
小金听得认真,开口问老舅,“是只有橡果减产了吗?”
王春良摇了摇头,“松果还行,榛子跟橡果一样都结得少。”
红旗大队虽然不靠橡果喂猪,橡果遭病还是让项大诚心有余悸,四年前大队后山的红松遭了松毛虫病,松果也是减产一半,喷药喷得人都要跟着一起病了,缓了两年才缓过来。
“走,春良,带我们上山看看。”
山上麻栎的树叶因为季节到了才枯黄,叶片都很完整,没被虫子啃食过,栎树的树干粗粝遒劲,也都好好的。
项海澜用眼神询问大山专家金熠,小金耸了耸肩膀,他顶多算有点经验,可不是真正的专家,看不出问题。
众人不得其解,正准备下山,项海澜脚边突然窜出个小动物,吓了她一跳,一高蹦得老高,“什么玩意?”
王春良笑她胆小,“那是兔子,这两年山上尤其多,你们走路小心点,兔子爱挖洞,我们村人上山拦山货没注意,好些个都崴了脚。”
东北太冷,过冬困难,除了前些年收购站鼓励老百姓养兔子为国家做贡献,见得多,山上天生天养的兔子的数量跟南方比少多了。
“老舅,你们这怎么这么多兔子?”项海澜跟着拦了几天山货,在红旗大队的后山就没怎么看见兔子。
王春良脾气好,不嫌外甥女问题多,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们大队穷,前些年队长带着大家上山找蛇蜕,卖给收购站换钱,一般都是开春或者刚入冬捡蛇蜕,蛇还醒着,碰到人会攻击,有人被蛇咬了,差点死了,大家看到蛇就打,你猜怎么着?”
“蛇少了,兔子就多了。”项海河抢答。
老舅说得没错,山地生态也有严苛的食物链,蛇兔在食物链的上下层,自然此消彼长。
王春良想想好笑,“兵团知青也有意思,好像还是你们那块的36团,消息倒是灵通,听说我们这兔子多,收完大豆就过来打兔子,说要回去做麻辣兔丁。”
提起兔肉项大诚直皱眉,“兔肉哪有猪肉好吃,一定是川渝那块的知青,他们最爱吃兔子。”
种花国地大物博,风物不同,饮食习惯差异较大,东北人确实不爱吃兔子,可能也因为烹饪方法不同,大酱焖一切的东北菜,适合?大鹅,不适合酱兔子,没有川渝的麻辣兔丁有特色。
项海澜也不怎吃兔肉,她觉得做法不对路是其一,东北的兔子跟南方兔子比,土腥味重,肉质柴,本身食材就逊了一筹。
合作伙伴兼金主要打点好,她偏头问金熠,“你想吃兔子吗?”
沪市小金最爱红烧肉,葱烧大排,也不爱兔子,摇头拒绝,“不想。”
项海河在后面看着吃味,“你咋不问问我爱不爱吃兔子?”
“你爱吃猪头。”你个大猪头。
上山溜达一圈,在老舅家吃了饭,把黑毛猪绑在马车上运回家。
离婚礼还有十天,没急着杀,先放在猪圈养两天,用麦麸催催,兴许还能长点肉。
不爱吃兔子的小金,入乡随俗,很爱一样大山特产。
这家伙有一天背着个大篓子下山,里面装了满满一篓子大蚕蛹,没脱茧的蚕蛹都是活的,要是温度足够高,就能继续化茧成蝶。
苗倩扒拉蚕蛹不明觉厉,“小金,你咋这么厉害,攒了很多天吧?”
项海澜也偷偷给小金竖了大拇指,没看错你,能有耐心烦儿呀。
还是栎树,这种树有三百多个亚种,有人爱叫它橡树,本地人喊柞树的多,有的结橡果,有的不结。
红旗大队除了长木耳那片蒙古栎,大部分都是矮棵柞树,没啥大用,枝条能当烧柴,叶子能用来包蓝莓,包毛樱桃,包玻璃叶饼子,当然它宽大厚实的树叶蚕也愿意吃。
现在不让私人搞养殖,没人上山放蚕,留下来的蚕种都是成虫自然产卵留下的,历时两个月,从蚕种长成大绿豆虫一样的蚕宝宝,躲过被鸟吃的厄运,结成茧的少之又少。
小金能弄来这么多,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把蚕茧剥开,里面就是还动着的蚕蛹。有些人犯膈应,不敢吃,爱吃的则爱极了。
做法也简单,可油炸,可爆炒,没有条件,煮熟后,拿盐拌拌也能吃。
咬开软软的外皮,一口爆汁,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的蚕蛹肉有着别样的香,不同于猪肉的油脂香,那是带着一股甜和鲜的醇香。不需要咀嚼,真正意义的入口即化。
据传一个蚕蛹的蛋白质等于三个鸡蛋,有些夸张,但营养绝对不低。
里面黑色蚕蛹的“真身”不能吃,项海澜吓唬小爱民,“吃了它,你就会孵出一只大蛾子。”
天真的小孩还挺高兴,划拉两下小胳膊,“那我就会飞啦。”
笑够了儿子,项海河建议,“这也能给酒席添一盘菜,大硬菜呢。”
这下轮到王春花第一个反对,“我们小金辛苦弄回来的东西,干啥给他们吃?不给!”
说完把盘子里的蚕蛹倒了大半到小金碗里,王春花笑得那叫一个慈祥,“我看你这两天都累瘦了,多吃点,好好补补。”
项海澜没眼看,是不是全天下丈母娘都逃不开一个魔咒?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假的也顺眼。
金熠这冰块出息了,把盘子里剩下的蚕蛹倒王春花碗里,“这些天累坏了,阿姨,您也补补。”
其余人:“……”你们俩把蚕蛹都分了,我们吃啥?
好东西项大诚没口福,他去县城给项海澜拉缝纫机去了,马车把缝纫机送回来,他人没回来。
赶大车的老马头说,他被亲家留下喝酒,明天再回家。
缝纫机暂时放在项海澜的西屋,不能表现得很熟识,说实话,项海澜也好久没碰过这种老式缝纫机。
跟三嫂鼓捣了好久,才把缝纫前的准备工作做完,项海澜找出一块旧布料,脚踩缝纫机试了下针脚。
她高兴是因为终于有了趁手的工具,在现代见过更加精密高级的电子缝纫机,对老式缝纫机本身兴趣麻麻。
苗倩则不一样,看她踩完缝纫机发亮的双眼,能看出打心眼里开心,像是得到大玩具那种纯粹的开心。
谁说不是呢?缝纫机对七十年代的妇女来说,是得以施展爱好的工具,是逃避繁重劳动和家务的一方小小的净土。
多少巧思被缝纫机结线而出,它又创造了多少美。
“三嫂,妈说了,等再弄来票就给你也买一台,我这台算咱俩共有的,你随时过来用哈。”
婆婆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苗倩也不跟小姑子客气,“等你摸索透了,就来教我。”
“嗯,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