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远处教堂的钟声沉闷地敲了两下,醇厚有力的声音激荡在空气中,刺破夜晚微凉的空气。
奈芙站在木屋前,刚抬起的手一顿,又收了回来。
沃尔夫笑笑,越过她,毫不停顿地把门推开。
“怎么?你怕一开门,荆棘王又站在里面威胁你?”
奈芙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木屋里暗沉沉一片,沃尔夫将煤油灯点燃,转动几下灯芯的旋钮,火焰被调到最大。
一团黄澄澄的光在灯罩中上下跳动,光线忽明忽暗。
光线之外的区域仍旧昏暗,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搅动着一切。
沃尔夫将煤油灯放置在桌子上,喊奈芙:
“过来。”
奈芙就坐到他们日常吃饭的小木桌前,看着沃尔夫将灯罩取下,不知从哪翻出那个他们很久没用过的小奶锅。
大部分时间这锅会用来煮鱼汤,小部分时间会用来煮牛奶,现在又有了其他作用。
黄油在锅底融化开,摊成平平的金双色糊状,又在上面铺上一层切成小块状的吐司,翻面后黄油被紧紧粘在吐司上。
最后撒上一层红彤彤的火腿丁,这道耗时很短,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菜就做好了。
热气腾腾的锅子放到奈芙面前。
“害怕的时候,吃一点热的东西就会好很多。”
奈芙吞吞口水,边吃边跟沃尔夫聊起来。
“沃尔夫,我怀疑它根本没死。”
沃尔夫耸耸肩,不置可否:“如果这么容易死,每年就不会有这么多被异化的草木。”
他们从爱诺里斯神父那里带回来的书也被一起放在木桌上,沃尔夫借着幽暗的煤油灯亮度,看了起来。
纸张翻动的刷刷声响起,突然又停下。
奈芙抬头,看沃尔夫已经停止翻书的手和聚集在某处的目光。
“这里,”沃尔夫把书调转方向,推到奈芙面前,手指在书页左侧点了点,“记载了异化草木极端情况下的生存方式。”
奈芙记忆中对文字已经剩不下多少印象,原本只打算扫一眼,听沃尔夫怎么说。
当目光触及左侧书页时,奈芙眼睛微微睁大。
沃尔夫手指敲击的位置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图。
两棵枝叶相交的树,紧紧缠绕在一起,周围画了许多循环的图形。
这说明了什么?
草木可以跟人的灵魂相融,那草木自然也可以互相交融,否则,为什么原本她会是荆棘王的新娘呢。
奈芙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就听沃尔夫说:“理论上,只要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个异化草木,荆棘王都可以依托它存活。”
奈芙心脏就快跳出来,呼吸停了一瞬:“比如我。”
“别紧张,”沃尔夫长臂一伸,隔着桌子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荆棘王有这么多草木可以选择,未必非要选你,而且既然它们感染人都需要一些必要条件,依托你而生存应该也有一些限制,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奈芙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着抖,她听到自已不稳的声音:“不知道它现在又变成谁了,或者是不是还有其他异化草木存活在维拉若夫。”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找到它们。”
沃尔夫合起书,看向窗外,奈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窗外是黑暗夜空和明亮繁星共同交织成的画卷,大概人与草木也会如此,缠斗到最后一刻才能停歇。
·
奈芙觉得沃尔夫有些话说得并不是特别对。
吃热一点的东西对消除恐惧并没有什么大用,只会让你睡得更沉,沉到连做梦的能力都消失了。
等奈芙揉揉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沃尔夫不在,桌子上放了张字条,奈芙看不懂就没管。
她在窗前伸了伸腰,只一会儿,灼热的阳光就将奈芙的脸晒得有些微微刺痛。
奈芙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长袖睡袍,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将进入夏季,温度一夜之间骤升,天气太热了,她也需要更换更清凉一些的夏装。
“啊!”奈芙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已的脑袋,在屋里好一个折腾,终于换好衣服,从匣子里胡乱抓了一把钱,出了门。
依拉后背靠在铁匠铺门口的柱子上,单手掂了掂钱袋里的钱,一脸无奈地看着奈芙。
“奈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断了的铁恐怕很难修好。”
奈芙双手合十,做许愿状:“拜托拜托,那个铁笼子很不一般,如果连你都不行,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依拉叹了口气,答应去看看那个因为奈芙被卡住脑袋而坏掉的铁笼。
奈芙和依拉缓缓穿过市镇中心,继续向西往教堂的方向走,沿路的人多了起来。
市镇的居民经过昨天的检测后,迎来了短暂的安全期,纷纷上街拜访亲戚,采买物品,在夏季前塞满整个地窖。
当然,更多人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为儿女准备婚礼,因为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即将迎来夏季的斋戒日,根据天秤守则,夏季是草木异化最严重的时候,家家户户不得外出。
“夏季斋戒......一个半月的时间,天天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啊。”奈芙拉着依拉在来来回回忙碌的人群中穿梭,有些担心地说。
“我这样丧偶的人会比较无聊,你应该还好吧,很多人都是抓紧利用夏天的时间,第二年迎来新生命。哎呀——”
忽然奈芙被一股力气撞开,手一松,接着依拉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入耳中。
“谁,这么不长眼!”
奈芙回头,看向依拉,见她正捂着一侧手臂,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撞了。
“没事吧,依拉?”奈芙赶紧过来扶她,就见依拉望着几个身着银色铠甲逐渐远去的背影,气愤地说,“什么时候,守护者也这么没礼貌了。”
奈芙帮她揉了揉撞疼的手臂:“守护者不杀我们就算是最大的礼貌了。”
依拉看她一眼,失笑:“也是,走吧。”
爱诺里斯神父看见奈芙,很是惊奇:“哦,我的孩子,昨天晚上刚见,今天又来,短短不到一天,有需要忏悔的事情吗?”
奈芙摇摇头,告诉神父她是来修那个坏掉的铁笼。
就见爱诺里斯神父神色一滞,缓缓开口:
“傻孩子,你被沃尔夫那小子给耍了,黄金天秤刚刚已经被送走,暂时不需要什么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