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芙此时心如鼓擂,心想沃尔夫昨天在圣玛丽修道院砍了两个不算完,还要来这里继续砍?
迎接他们的修女年纪较大,没说任何话,领着他们进入院内。
经过修道院一楼的时候,侧边祝祷厅内传来修女们整整齐齐的诵读声,在空中微妙的震动着,钻入他们耳间。
[如果我得以自由,就要在碧绿的草丛上,在晴朗的天空下,肆意滋长、酣睡,等待着春日的新生。]
这时前面的修女脚步顿了顿,转头告诉沃尔夫:“你母亲以前很喜欢读这句诗。”
沃尔夫冲她点点头,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奈芙这才猛然想起,格林曾经说,沃尔夫是从修道院出来的孤儿。
那沃尔夫的母亲是不是也在这里?
接着他们被带到修道院二楼。
领他们上来的嬷嬷径直离开了,只留下奈芙和沃尔夫,沃尔夫好像来过很多次的样子,继续沿着走廊向前走,奈芙跟在后面。
二楼的走廊两侧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画着各式美人,有的端庄,有的丰腴,有的清瘦......
走廊尽头是一幅穿着蓝色裙子的美人画像,一头褐色卷发被微风卷起,冲他们扬着笑。
沃尔夫停下,转身。
奈芙疑惑地看着沃尔夫,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让奈芙有些读不懂。
“她们说,这层的画像中的其中一位是我的母亲,所以每年我都会到这儿看一眼。”
“哪位是你的母亲?”奈芙问。
美人美得各有特色,奈芙回忆着刚才看过的画像,在脑海里搜索哪位美人的长相像沃尔夫一些。
就见沃尔夫摇摇头:“不知道,我母亲是谁这件事被禁止提起,画像上的人也没有像我一样的黑发,单凭长相分辨不出来。”
“听说她生下我后就开始神志不清,逃跑、自杀过很多次,但最终还是为了我多活了一年。有时我会想,她应该做她自已,做一个自由的人。”
奈芙这次辨别清楚了,沃尔夫目光中有对母亲的愧疚,但其实这跟他并没有关系。
人类社会的秩序压在每个人的命运上,就是这么不公平。
不像它们草木生灵,非生即死,爱恨都易。
奈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陪沃尔夫在这个狭小的走廊尽头站了一会儿。
过了很久,沃尔夫才开口:“每次来这里,都能让我清醒一些。”
沃尔夫语气一顿,似乎后面还有什么话要讲,但只听他说:“谢谢你,奈芙。”
没等奈芙回上半句话,沃尔夫轻轻搭了下她的肩膀,奈芙就这么被他一带,沿着走廊往回走。
修道院外面有一辆马车已经在等他们,奈芙坐进去后,发现车内放着她的行李,看上去是要启程回市镇。
马车滚滚向前,奈芙透过车窗看着圣桑德修道院渐渐湮没在桦树林后。
她回过头,有些疲惫地后仰着,但这疲惫跟身体无关,是一种被情绪冲击后留下的无力感。
随着马车颠簸,奈芙思绪不安地晃动着,她偷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沃尔夫。
毕竟离夏天还有一个多月,或许她应该再陪沃尔夫一段时间。等回市镇后,她一定逼着沃尔夫改掉所有恶习,不再跟那些姑娘们鬼混,在夏天到来之前,安安心心地找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人。
这么想着,奈芙有些昏昏沉沉,她随着车身晃动一下下点着脑袋,睡了过去。
等被沃尔夫叫醒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下车后被微凉的海风一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奈芙眨眨眼。
眼前是巨大的船舶,游客正从一侧缓缓登船。
他们还在诺曼岛,并没有回到市镇。
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奈芙低头,认出那是一张船票。
还在晕晕乎乎的她被沃尔夫带上了船。
行李放在脚边,沃尔夫淡淡地说:“就送你到这儿,船一天后到布格里斯。”
奈芙呆呆愣愣地望着他。
“那我走了?”沃尔夫神色平淡,留下奈芙,就要转身。
奈芙猛然拉住他的衣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为什么送我那把扇子?”
不是喜欢她的意思吗?为什么同意她离开,还要送她离开。
不是说要带她回市镇吗,她都已经......已经同意回去。
话问出口,奈芙就开始后悔。
以沃尔夫的性格,大概是不可能承认的,多半会编一些其他的鬼话来敷衍她,说不定还会嘲笑她是在自作多情。
沃尔夫转身,回望她。
海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那些在他们头顶低低盘旋着的海鸥的高亢鸣叫。
一道声音破碎在风中,又被海鸥的鸣叫声冲淡了些许,但还是清清楚楚地落在奈芙耳间。
只有五个字,意思也很直白,不需要她动脑筋思考,就能明白。
“因为喜欢你。”
奈芙微微睁大眼睛,沃尔夫竟然承认了,不带任何掩饰,就这么承认了。
他的神情是严肃且认真的,看不出一丝调侃,不正经或者是开玩笑的意味。
奈芙觉得自已也应该有些表示,于是向前一步,道:“那我跟你——”
“奈芙,”沃尔夫打断她,“去吧,没有必要为任何人停留,以后也不要再为了人做一些冒险的事情。”
说完,沃尔夫不再看她,转身下了船。
奈芙此刻才知道,这就是沃尔夫清醒后做出的选择,他什么都知道,也不会再杀她,现在还要放她走。
她应该感到高兴,她安全了,彻彻底底的安全。
周围的乘客向岸边送行的人纷纷挥动手帕,船的锚被升起,代表着即将启航,离开港口。
奈芙怔愣地站在甲板上,看那个缓缓离去再没有回头的人。
她忽然反应过来,焦急地穿过人群,来到船最外层的围栏前。
奈芙大声喊:“沃尔夫。”
那道身影一顿,但仍然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与她越来越远。
甲板已经收起来,这时下船已经不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奈芙心一横,撩起裙摆,起身跃出围栏。
“噗通”一声,水花四起。
猎物刚刚被放走,又奋不顾身地跳回陷阱中,是完全自愿的,也是极度危险的。
厚重的裙摆很快吸饱海水,带着她迅速下沉,就快要溺毙在刺骨的海水中。
周围爆发一片惊慌的喊叫,呼救声此起彼伏。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