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若夫市镇的戒严一直到当天傍晚才结束,拜那个到处乱逛的乔治所赐,足足六条街的人接受了检查。
金色的教堂内,绚丽的晚霞从穹顶高处射下来,打在中央的灰色石棺上。
石棺上雕刻着繁复的浮雕,中心图案是女神朱斯提提亚,左手持剑,右手持天秤。
夕阳的余晖正正打在这位正义女神平静的目光上,似乎要给她带来最后一抹光明。
身披黑袍的爱诺里斯神父站在石棺前,神色严肃,左右两侧各列了两名天秤组织的执刑官。
神父左手边的一名执刑官道:“已经全部清理、检查完毕,合计死亡十二人。”
左侧另一名执刑官紧接着说:“我建议全城戒严,春季检查提前。”
神父右手边的执刑官持反对意见:“还有两周就是三月节,现在大张旗鼓地提前检查,会影响春播。”
被反驳的那名执刑官啐了一口,立刻回击他:“呸,我看你就是惦记着收租!”
“我没有想着收租,你能不能不要开口闭口就是收租!”
爱诺里斯神父迅速在自已的额头、前胸、左肩、右肩点了四下,画了个十字,道:“阿门。”
争吵的两名执刑官顿时闭嘴。
爱诺里斯神父看向一侧:“野狼,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跟野草一样,不建议现在就大张旗鼓的全城检验。”
“因为,”野狼解释,“现在应该查不到什么,据观察,这次的稻草变异人已经具备缜密的思维和协作意识,他们似乎是有意隐藏自已的身份,想合谋做点什么,而且这么集中的女性感染率——还是第一次遇到。”
爱诺里斯神父点点头。
野狼做了总结,并强调:“以上是我的想法,但跟收租没有关系。”
野草立刻怒了:“说了多少遍,我没想着收租!”
眼见又要吵起来,爱诺里斯神父冲他们一压手,示意他们安静,切换到下一个话题:“我们决不能就这么等下去,要尽快弄清楚他们下一次动手的时间。”
野狼道:“是三月节。”
野草奇怪地问:“你这么肯定?”
野狼语气很坚定:“对,而且一定就爆发在集市上,因为那是大规模感染的最佳时机。”
野草说:“要不要通知民众推迟三月节?”
野狼道:“不,我们就在三月节上把这群怪物揪出来,一网打尽。”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名执刑官问:“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
几人意见并不一致。
爱诺里斯神父打断他们:“投票吧,同意三月节行动的请上前一步。”
三秒钟后。
神父朝他的左右两侧各看了一眼,接着自已向前迈了一步,宣布:“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确定具体计划。”
野草呼了口气,嘀嘀咕咕:“每次都这样,你们三个跟商量好似的......”
爱诺里斯神父和蔼地看着野草,问:“哦,我的孩子,你刚才说想要跟我忏悔吗?我很愿意听你的告解。”
“......我什么也没说。”野草赶紧把心里的话狠狠憋了回去,默默转身。
刚才跟他吵架的那个执刑官噗嗤笑出声。
神父循着声音,看过去:“野花,你也想忏悔吗?”
野花立刻噤声:“......”
·
诱人的香气飘散在昏暗的走廊中。
“呶,给,还热着呢。”
沃尔夫将篮子里的一个木盘递过去,拍拍一名守护者胸前的铁甲,朝里面的禁闭室看了一眼。
守护者接过,严肃地说:“只准送饭,放下饭就走,不准有任何接触。”
“好的,您尽管放心,马上就走。”沃尔夫笑嘻嘻地向禁闭室走去。
吱呀——哐当——
两声过后,禁闭室的铁门被快速打开又被关上。
那名守护者下意识往腰间一摸,立刻高声叫喊起来:“你你你,你这是要干嘛?”
一把钥匙从禁闭室下方的小门里扔了出来。
禁闭室内传来沃尔夫的声音,无赖又散漫:“我现在也接触过,作为一名诚实的居民,只能跟我妻子一起关禁闭了。”
守护者不情不愿地捡起被扔出来的钥匙,锁好门,骂骂咧咧地走了。
·
“奈芙,奈芙?”
沃尔夫手里拎着篮子,喊了两声。
禁闭室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一盏亮着微光的煤油灯,只能照亮禁闭室的一个角落。
而奈芙缩在禁闭室另一个没有光线的角落中,双臂抱膝,头埋在腿间,看不清楚表情。
奈芙看上去跟以往不同,她此刻非常安静,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入墙角的阴影中。
沃尔夫慢慢靠近,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向腰间摸去。
随着他的靠近,一抹淡紫色的光停在奈芙发顶,微微颤抖。
沃尔夫蹲在奈芙身前,手停在腰间,低声问:“奈芙,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奈芙?”
奈芙动了动,头似乎是要慢慢抬起来,头发上的迷蝶有所触动,抖了抖翅膀,但仍稳稳停在她的发间。
沃尔夫呼吸一停,停在腰间的手微微攥紧。
奈芙抬起头,平视沃尔夫,几秒钟后,眉头皱起,眼底泛上来一层水光,像深蓝色的湖泊表面结的一层薄冰瞬间被敲碎,底下的湖水翻涌而出。
奈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很大声。
她发顶落着的那只迷蝶猛然被震飞,直接钻回篮子里的玻璃瓶中,再也不出来了。
沃尔夫将手从腰间放下,细细看着奈芙。
这姑娘哭起来毫无形象可言,乱糟糟的头发上插着几根鹅毛,嘴半张着,脸上一团鼻涕一团泪。
都说美人哭起来也好看,他算是见识了哭起来也很丑的美人。
等奈芙的哀嚎声小一点的时候,沃尔夫并排坐到她身边,把篮子里的烤鸡拿出来,递给奈芙。
他猜大概是奈芙太饿的原因,赶紧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奈芙的情绪依然很低落,接过烤鸡后一边吃一边抽泣。
“没事,不是因为你,”她失落地说,“跟你没关系。”
沃尔夫有些不忍地问:“那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奈芙眼里洪水泛滥。
奈芙抽抽噎噎:“我,我就是喜欢一个人,但他一点也不关心我。”
沃尔夫干笑两声:“哈哈哈,谁呀,说出来,我帮你一起骂他。”
奈芙很直接:“野狼,那个执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