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看着那一步一步接近的灯光，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故渊哥，你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池故渊没问她为什么问，想也没想的就回她，“不会。”
完全不会。
怎么会呢？
“不会吗？”夏里语气悠悠，慢慢说了起来。
“我妈，我是说生我的那个亲妈，大概觉得我是个麻烦，把我扔给了姥姥。”
“姥姥总说我是个麻烦，还得供我吃喝。”
“在夏家，我妈，养我的那个妈，也总说我给她添麻烦。可我已经很努力不麻烦他们了。”
“饭自已吃，衣服自已穿，习自已学，生病自已吃药，好不了就拖着，等杨姨看不过去了带我去医院。”
“从小到大，每次家长会都是杨姨帮我开的。”
“小时候我不明白，妈妈对我的关心不及给夏望的十分之一，为什么还总嫌我烦。”
“后来我想明白，她嫌麻烦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只是因为我存在。”
夏里叹了口气，“故渊哥，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
“为什么这么说？”
夏里细数过往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毫无重量，却似一把把尖锐的刀刺向他的心脏，同冷冽的寒风一起，肆虐他最柔软的地方。
“我们只相处了这么久，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要比在夏家十几年还要多。”
“你要给我做饭，接送我上下班，给我买房子，还要去警局接我。”
夏里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接着开口，“我还有些任性地向你提要求。”
池故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夏里，他觉得自已为她做的微不足道，远远不够。
夏里没有等到池故渊的回复，她又好像不需要池故渊的回复。
在这样安静寂寥的宽阔天地间，她的心好像跟着舒展开来。
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和池故渊说这些，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
此时此刻此景，就是想和他说。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故渊哥，我告诉你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呀！”
“嗯？”池故渊闷哼一声回应她。
夏里误会他是累了，“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放我下来吧，我其实不累的，可以自已走。”
“好好趴着，背着你我暖和一点。”
“哦。”
“说你的秘密。”
“哦。”
“就是在福利院的时候，我特别想被领养，所以那天我偷听了他们和院长的谈话，装得特别乖，顺利被领养了。”
“所以我就想，夏家的人不喜欢我，是不是我还不够乖，不够好。”
池故渊背着她走回到了村落入口，也没把她放下。
往上推荐的美食都在这个村子里。
进入村子，身边开始有人经过。
只是夜晚的气温低，又是吃饭的时间，人不多。
“里里。”池故渊叫她，声音低沉，并不大声。
夏里就趴在他的肩头，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只玩累了的小猫，趴在舒适的地方睡觉。
“不用怀疑你自已，你很好，非常好。”
夏里不确定，反问，“我很好吗？”
“当然，你说我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
池故渊的好，毋庸置疑。她想，这个问题无论问谁，无论从哪个角度问，答案都是肯定的。
但夏里觉得他此刻这么问，还蛮不合时宜的，挺攀比的哈。
池故渊不知道夏里的小心思，他接着问她，“那好的我喜欢你，喜欢你，可不可以证明，你很好？”
周遭的声音，连风的声音似乎都消失，夏里只听到心猛烈跳动的声音。
早被风吹得冰凉的脸在此刻腾涌上一股热意。
夏里分不清，她到底是为了那句“喜欢你”，还是那句“你很好”。
池故渊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家招牌有些破旧的店前。
他停住了，可不放夏里下来，也没往里进。
身后的人没反应，他就等着。
夏里挣扎了下，没能从他背上下来，他搂得很紧很紧。
“不进去吃饭吗？”夏里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夏里一时懵了，回想了会儿，才想起来。
那原来是个必答题啊。
“可以。”
“可以什么？”池故渊追问。
“你说可以什么，就可以什么。”
“里里，你说完整点。”池故渊哄她。
“可以证明，我也很好。”这话说出来，真的很难为情，“行了吧。”
池故渊扭过头，趁夏里还在难为情的时候，在她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
店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大两小一家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好了，更难为情了。
偏偏池故渊一点都没觉得，还当着人的面，夸夏里，“里里真棒。”
消失吧，消失吧。
夏里把脸埋到池故渊的背里，祈祷着这一家人快点走。
偏那被爸爸抱在怀里的三四岁小女孩，非要好奇地问他爸爸一句，“爸爸，我棒吗？”
“棒棒棒，我们涟涟也棒。”
“那爸爸也亲我一下，刚才那个叔叔就是这么做的。”
终于，声音远去，夏里抬起头来，迅速从池故渊的背上跳下来。
这次很顺利。
池故渊笑看她急轰轰进到店里。
这家店在很隐蔽的角落，可屋里的人可真不少，吃得热火朝天。
夏里一进屋，便被一股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所笼罩。
他们运气不错，没等，刚走一桌，腾出了个空位置。
夏里接过穿着最具东北特色的花棉袄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在上面逡了一圈，点了她和池故渊都爱吃的。
把菜单递给池故渊，让他再点点。
池故渊又点了他和夏里都爱吃的。
服务员不记单了，她看着两人，提醒他们，“六个菜，两个人，你们吃不完，要不减几个。你俩都这么瘦，三个菜就够了，饱饱的。”
服务员是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大妈，讲话带着浓重的东北腔。
夏里听着觉得很亲切。
池故渊瞧见夏里一副哪个也不舍得放弃的样子，对服务员说，“没关系，吃不完我们打包。”
服务员没再说什么，记完单子准备离开。
“等一下。”
夏里迅速去掉了三个她点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