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宗的事儿竟然很快就定了下来,黛玉并不在意贾府其他人,倒是关心惜春,听见雪雁说,虽然老太太让四姑娘仍旧留在园子里的藕香榭住,可四姑娘很是伤心。
黛玉思考了一会儿,叫上雪雁:“我们去藕香榭,瞧瞧四妹妹。”
冬日萧瑟,藕香榭临水,更叫人觉得冷。黛玉已经很久没有到园中逛一逛了,更不用说到其他姐妹们住的地方。
细细一想,还住园中的,就只有大嫂子和三妹妹、四妹妹了,其他人都搬出去了,二姐姐出嫁了,连邢岫烟妹妹也搬出去了。
黛玉看着碧清的池水,不禁紧了紧自已的披风。
惜春的丫头彩屏先看见黛玉的,顿时一喜,赶紧朝里通传说林姑娘来了,一面带着小丫头上来行礼。
黛玉摆了摆手说不必,随口问彩屏你们姑娘在家做什么呢。彩屏就一脸为难:“姑娘抄经书呢。”
本来四姑娘性子就有些左,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四姑娘先是伤心一阵,后来就一言不发,给她送饭她就吃,其余的事儿是概不关心,只是抄经书。
黛玉心下叹了口气,四妹妹素来不怎么说话,其实是很敏感的。
虽然心灰意冷,但惜春的规矩还是不错的,听见通传黛玉来了,她已经起身。
“林姐姐,请坐。”惜春的声音倒是跟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那张脸,看起来比平日苍白了些。黛玉想起来,自已已经大半年,没有好好看过惜春了。
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大半年发生了太多事,黛玉时常自顾不暇。
“总觉得四妹妹长高了些。”黛玉这么一开口,惜春都惊讶了一下:她本以为,黛玉跟别人一样,是来劝她的。
彩屏送了茶来,黛玉接了。
惜春在一旁坐下,倒是很实诚:“那是林姐姐很久没注意我了,我瞧着林姐姐倒是比以前,气色好了许多。听说林姐姐有太医调理,想来林姐姐的身体,是没问题了。”
彩屏在旁伺候着,听着惜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禁高兴起来,她这两日,很担心惜春会想不开。
“应该是没有大问题了,春日里很难过,几乎没有了生的想法,后来半夜做梦,梦见我死去的爹娘,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我醒过来后,就觉得自已太不应该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已经没法子孝顺他们了,要是还任性,就太不应该了。”黛玉说的相当坦然,她自已都没有料到,说出来如此轻松。
惜春有些拿不住,林姐姐是来劝自已的吗?可细细一看,又觉得林姐姐是在说她自已。
“如今再回头看,才觉得,原来都是我执太深,年年不带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现如今想通了,加上太医,于是身体调养起来,就很顺利。”黛玉虽然不参禅,但也看一些相关书籍,所以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所以,林姐姐是想说,一切邪执,皆依我见,若离我见,则无邪执。”惜春似乎明白了那么点儿。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由我执力,诸烦恼生,三有轮回,无容解脱。”黛玉见惜春回过神来,放心了不少。
彩屏这下子反而又疑惑起来,林姑娘和四姑娘说的,她听不懂。但一会儿后,她看见她家姑娘笑了,这才彻底放心了:难怪都说林姑娘极有才学,前两日三姑娘说了一大车的话,还不及林姑娘说几句话。
其实不然,黛玉和惜春,因为在父母这方面,同病相怜,所以黛玉更能体会惜春的感受,如此而已。
“四妹妹之前的画可还在?”黛玉决定不说的太多,说多了,也许容易引起逆反心,转了话题,“长公主家的小郡主过两日要来,闹着画画,到时候请四妹妹来帮帮忙。”
惜春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然而话到嘴边,看到黛玉的双眼,就没说出口。
黛玉继续说:“那小姑娘可爱的紧,我想起来我刚刚来的时候,四妹妹也就那么大。”
惜春对黛玉到府里来的情形记得很清楚,毕竟那是头一次,有那么远的客人来家里,还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姐姐。
只是后来,宝姐姐也来了,大姐姐当了皇妃,好像一切就变了。
“我能看看那幅画?”黛玉记得,那时候惜春还没有画完,到现在,总该完成了。
惜春领着黛玉转到屏风后头,那幅画画好了,以前大家一起看过一次,但那时候还需要再上色。
后来上色完成,却没有人提出要一起看看了。
惜春一直在府里并不怎么受重视,因此当刘姥姥想要一幅画,贾母交待给她的时候,其实惜春心中是很高兴的。
而且因为这幅画,大家对她的关注也多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到画彻底画完,一切又都变了。
“四妹妹这画,很有赵孟頫的质朴自然的风格,都说书画本来同,看了四妹妹这话,果然如此。”黛玉知道惜春擅画,上次见到的是没上色的版本,这会儿看着上了色的,才惊觉,惜春的画,实在是出色。
“林姐姐这也太过誉了。”惜春对自已的画,是很喜欢的,听到黛玉这么夸,她心底是高兴的。
“四妹妹,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小郡主来,你要陪我一起。”黛玉跟惜春约定好。
惜春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高馨果然上门来。她出生没多久,就被册封为安平郡主,由此可见,长公主在天子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荣国府接待小郡主的同时,贾母宝钗等都不约而同的想:长公主府还真的很喜欢黛玉,都放心让小郡主单独来找黛玉。
黛玉一早就让雪雁请了惜春过来,高馨见多了一个人,还有些好奇,听黛玉说惜春很会画画,尤其是将其惜春的画讲给高馨听后,小姑娘立马表示想去见识见识。
出门的时候,黛玉那鹦鹉就在架上念诗:“花谢花飞花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
高馨听后瞪大眼:“哇,表婶你的鹦鹉真的会念诗,好厉害啊。”
等高馨见到惜春的画,立马佩服极了,当即表示要拜师。
往来几次后,高馨也挺喜欢惜春的,邀请黛玉去长公主府做客,还邀请了惜春。
再次惊呆了荣国府众人,仿佛一夜之间,不起眼的四姑娘,好像要飞上枝头了一样。
黛玉却没管这些人的心思,冬至宫里设宴,邀请黛玉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