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上
有数以千计的条形东西,正从黑河里迅速攀爬,一直到钻进了男人所在的船舱。
船,似乎快被这黑色的邪物压沉了。
“嘶!”
一种猛然有力的力量,将船舱的帘布被猛然掀起。黑压压的狭小空间里,一只大手擒住了一个滑腻的东西。
这东西长了一张黑炭一般的人脸,下半身却是蛇形。被男人扼紧咽喉,双眼瞪得老大,嘴里露出獠牙,青黑色的舌头也吐了出来。
看这狰狞的小个头,竟然有种蠢蠢的感觉。它眼珠快要跳出来,为了保命,竟然开口说话求饶,
“这位大人,放过我吧,我是国师派来的。”
谢运儿匆忙踏入船舱,竟然还看见无数条这样的东西,正东躲西藏,纷纷跳入水中潜逃。
男人见她来了,嘴边勾起诡异的弧度,嗤笑一声,散漫地说:“果然,多日不见,国师还只有这点手段!”
谢运儿明白,任何人事,落在夏无为手里,基本没有活路。
果然,不等那蛇人再说,男人的脸恶鬼一般,只将它撕做两半,一边撕,一边用凌厉的眼神,扫过谢运儿,似乎在警告。
一双大手,沾满红色的血液,滴滴沁往地面。
这时床上的白脸小女人,撑腰坐起来,拱手正想感谢,突然见了男人那抹浓重的血,眼神里有了惊吓。
“谢谢……谢谢夏大人相救。”
男人听了并不理睬,脸色更加冷漠:“不必!我不是为了救你。”说完眼神觑过这边的绿衣女人,又是一个正邪难辨的笑。
船夫似乎毫不惊诧,从血淋淋的尸体上走过去,依然不疾不徐地划船。
再一抬头,面前一座巍峨的城出现——天都城,到了。
上岸。
谢运儿抓住一个跑过去的小孩衣襟,问道:“怎么跑这么快?”
“放开我!姐姐!皇后要抓人了!你也赶快躲起来吧!”
小孩子衣衫褴褛,稚弱的一脸慌张,恨不得尽快躲藏起来,泥鳅一般扭动,想要挣扎脱离。
“别怕,你爹娘呢?”
“呜呜,我没有爹娘了,他们都死了。”
小脸紧张得似乎要窒息,泪珠也跟着掉下来。就在他的身后,铁蹄声响起,一队人马黑漆漆地从远处的雾气中渐渐出现。
谢运儿来不及反应,才发现已经被一只大手拉到街角,林凤君扶着温曲阑也躲了过来。
这时市集上的百姓,个个也都封门闭户,如遇瘟神一般。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黑云队”,谢运儿认出来这群人,转头看向夏无为,见他眼神复杂,死盯着为首的那个男人。
那个黑马上的男人,目露精光,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似在四处寻找猎物。
昔日属于自已的位置被人顶替,他此刻心里做何感想?
夜深。
谢运儿带着那个没有爹妈的孩子,还有林凤君和温曲阑,一起跟随夏无为来到一处一幢极其幽深的府邸。
其他二人选好了房间都已经安置下,正当她要睡下,看见窗外黑影伫立,果然是他来了。
开门留了一个缝儿,见到那张惑人又邪气的脸,男人的整张脸都在黑暗里,深眸显得十分幽深。
“这是我家很老的房子,基本无人知晓,你先住这。我马上要入宫,过段时间,我会找你。”男人少有的关心嘱咐语气,又带点认真。
说完转身便走,转头又加一句,惹人有一点恨意。
“别想跑。”
“知道。”
“还有,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眼角斜佞,看向向东西厢。
为了女人的安危,夏无为今天居然说了这么多他平日不屑的“废话”。他自已也不知道,居然对这个小女人有点上心。
看着她如秋波一般的眼眸,眼角眉梢有一份坚定,一份娇柔,一份执着。简单又复杂多变的气质,让他那双深眸不由一震。
自已这是害怕她跑了?还是……
还是赶紧离开吧。心里这样想着,半勾了嘴角,暗夜之下,月光发冷,那银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显得越发清冷疏离。
冷笑了自已一声,正欲离开。
“夏大人,请稍等?”
“怎么?是在担心我吗?嗯?”男人转头,嗓音低迷,又蕴含一丝玩世不恭。见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就当她是默认了。
“夏大人,别打趣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为你治病的,不会跑的。”
“你是君子?”
行吧,果然是狐狸一般的女人,多变,心口不一。
见她眉间仍然有迷惑,夏无为所以不得不又多解释了几句,认真的低嗓响起,
“现在的天都城,有一个南国来的妖后,切忌别乱跑,懂吗?”
谢运儿突然明白了,原来是那妖后抓小孩?那她抓来干嘛?来不及细想,男人再次转身欲离开。
“那个,夏大人,能不能借一点钱给我?”
男人玩味看她,眉毛拧住,不置可否,唇边勾起一个笑。
“那个,是为了…”
正想解释,又觉得有几分尴尬,然而他早已经洞悉。
“我没有,晚一点,我派人送来。”
“你不问我要钱干什么吗?”
“不就是开医馆?”
男人话音未落,便真正转身,月色下一袭黑衣,背影高大又冰冷。
他提着那个装有黄义头颅的木箱,踏上凶险无比之路,消失在暗夜里。
谢运儿怔怔地看着他,本想开口问他此行是否危险,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可越过界线,她只是他想利用的工具,她也只是借他查找那些心痛难忍的真相,不能有其他想法。
这时,那软糯娇柔又带点着急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是温曲阑。
“运儿姐,夏大人走了吗?我还没为他送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