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这个教室的墙角,认真看着讲台,听着课,还是在这个数学老师的课堂。
这个年轻的数学老师,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留着干练的短发,白白净净的脸庞,看着挺和善其实却很残暴。
在他的课堂上,我看着他,用脚把站好的学生踹倒,然后,恶狠狠地骂道:“不学习就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也曾看过他,用书本狠狠砸向一个上课喜欢说话的学生。当我发现他的真实面目之后,我才开始感到后怕,想起曾经的自已,面对那么简单的问题,用一句冷冰冰的“不会“给了他沉重一击。我的内心一度十分得意,因为只有我那么嚣张,只有我敢对他那样说话,并且他没有把我怎么样,我第一次在心中感受到了自豪的感觉。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
自从那节课之后,这个年轻的数学老师,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偶尔他的眼神从我的身上掠过,也是带着一种不屑。我敏锐地感受到这个细节,并且在之后的课堂上得到了验证。
无论我听课多么认真,怎么举手,他都再也没有点过我回答问题,我被他完全地忽略了。在这个课堂上,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我坐的那个墙角。
一种无言的沉默,弥漫在我和数学老师之间,他不再是我的老师,我也不像他的学生了,我们是沉默的陌生人。我看着他谈笑风生地给其他人上着课,就像在看一场戏,一切与我无关。
我的数学成绩开始直线下滑,连同其英语一起。
在上初中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英语。每当上课,看着英语老师上课叽里呱啦地说着一大堆,我就感到厌烦,在我看来,他这是再卖弄本事,炫耀自已会几句外国话。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们这些乡下小学升上来的娃,根本没学过英语。
同数学老师一样,英语老师也忽略的我坐的那个墙角。我曾以为,他会和那个短发年轻的数学老师一样,无视我,把我当空气一样看待。可是,我错了 ,我后来才发现,他不仅喜欢忽视我,还喜欢嘲弄我。
那是一个平凡早上,如同从前的英语课一样,他一进教室,刚准备开始叽里呱啦,我便把书本立在前面,遮住他的视线,准备开始睡觉。
忽然,便听到:“下面我点人来黑板默写单词!”
我无所畏惧,我知道像我这种长期缩在角落里的人,他不会点。因为,他知道,我根本写不出。
可是,他还是点了我名。
我缓缓站起,看着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流露着嘲弄的神情。
“ehere!”他怕我听不懂,又对着我,招招手,像召唤傻子一样。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讲台,我知道,他想看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我决定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向他屈服。
随后他又点了几个英语成绩好的人。我是那几个人中英语最差的,也是最不可能完成默写的人。
在那个平凡的早上,我呆呆地站在讲台上,背对着所有人。我手中的粉笔一直停留在空中,好像这个世界一切都暂停了。可事实是,只有我暂停了。一串串英语单词,从老师的嘴里报出,可是我一个也不会。我听着身旁其它人传来的嗒嗒的粉笔书写声,却始终没有写下一个英文字母,我的面前一片空白,就如同我的大脑一样。
听写结束,很快,我身旁的人一个个走向讲台,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你一个都不会?”英语老师明知故问道。
“不会”我嚣张地答道。
“你干什么吃的?天天来干嘛”说罢,英语老师的手便开始揪起我的耳朵,把我从背对着大家站,拽过身来面对大家站。从头到尾他的手没有松开,扭曲的耳朵上传来阵阵疼痛,让我不得不跟着他的手旋转。
我低着头站在这个陌生的讲台,对着陌生同学,一句话不说。
“你道是说话,说话,说话啊!”一连串的巴掌呼在我的脸上,一片火辣的疼痛传来。
英语老师边打边骂,然后上下打量着我,忽然看到了我脚上穿着一双破旧黄色的球鞋。
“你家里条件也不好吧,啊”
“还天天搁着睡觉,你看你这熊样”
“废物一个”
……
十四岁的我,站在那个讲台上面对着英语老师劈天盖地的嘲讽,丢尽脸面。他的那些嘲弄的话和父亲说过的话如出一辙。我曾经自以为是的自尊,在那一刻,被击的粉碎。
我开始明白,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校园,我都只是一个小丑。
我站在那个课堂上,面对那些嘲弄的话语 ,我的眼睛里开始莫名地泛着泪花。那一刻,我是多么地瞧不起自已,我明明早已决定,不能让他看我笑话。可是面对他的打骂,他那恶毒的话语,我还是无法自制。我依旧低着头,可是我却恶狠狠地咬着牙,我的内心如波涛般翻滚着。直到最后一刻,我忍住了,自已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知道,一旦我站在这个讲台上,站在所有人面前哭泣 ,我连自已也会看不起自已。
我为自已没有流下眼泪 ,而感到庆幸,我就那么站着,丝毫没有悔改,并且决定下次在英语课上睡觉不再把书立在前面遮住。我自信下一次,我站在这个台上面对他的恶毒的话语,自已连泪花也不会有。
我站了一节课后,我又回到了那个被遗忘的角落。我将在那里继续度过我的剩余的初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