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停,念经的和尚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着态度如此端正的二人面露钦佩,没想到这二位姑娘如此虔诚,一时让人汗颜。
为首的和尚面上有着欣喜,只觉这二人与佛有缘。
上前刚要夸赞,没曾想,这两位姑娘一前一后,脑袋一重,彻底清醒了过来。
和尚的手停在半空之中,面上一下比那锅底还黑。
“二位姑娘睡得可还好?”
主仆二人相视无言,只有无尽的尴尬。
“结束了吗?”
张清筠下意识的找着话题,却开了个蠢头。
和尚勉强带着笑意,维持着自已的分度,摆了摆手,留下左右,剩下的各就各位。
大厅寂静,仅有的寥寥数人在这里面面相觑。
“阿弥陀佛,这位姑娘,礼佛讲的是一个诚心。”
“心诚则灵。”
张清筠乖巧一笑,掩饰自已的心虚。
“我挺心诚的。”
“百余阶梯是我自已走上来的,迩语可以作证。”
被提及的迩语连连点头。
不用证人,两位姑娘衣摆上的黄土和沾满泥泞的鞋底便是最好的证据。
昨夜山间有雨,泥土湿润。
和尚皱起的眉头渐渐松散,微微点头,“施主有心。”
张清筠见和尚态度放缓,胆子也大了起来,“我也觉得有幸,方才梦中,只觉一片佛光普照,想来必会心想事成。”
本是胡扯一番,没曾想对面的和尚竟然认可的点头。
和尚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看来施主佛缘深厚。”
张清筠实在编不下去了,偌大的佛像悲天悯人,仿佛在看着她如何圆谎。
姑娘着实受之有愧。
张清筠摸了摸鼻子,“小女还想再捐点香火钱, 不知空明大师可在。”
和尚有些疑惑,可面前这位女娃,分明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口音,怎么会连他都不认识。
“老衲便是空明,大师不敢当。”
“不知香客想要捐多少?”
张清筠真没想到自已要寻的大师就在眼前,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银票,这才有了继续说话的勇气。
“大师,可否细谈。”
张清筠伸出三个指头微微晃动。
空明了然,“雅室请。”
一间禅房,一盏清茶,泉水甘冽,很快让人静下心来。
张清筠给了迩语一个眼色。
迩语当即把提前准备好的捐款名录拿出,递给空明。
空明随手接过,原本淡定的老僧一下激动起来。
“施主可是当真。”
张清筠点了点头,“我愿为寺中的佛像镀金衣,只希望大师予我个方便。”
“大师可是不信?”
见空明没有回答便知晓他定是不信。
张清筠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一千两,已是最大面额。
“我的外祖是江南高家,我姓张。”
“我可能缺人,就是不缺钱。”
张清筠表面,内心却有些心疼,名单之上,那可是她三年的零花,这一下都花出去了,委实有些不舍。
空明有些犹豫,这么大方的主,极为罕见,上一次还是二十年前,长公主那件事。
可一般捐赠的钱多,那事儿也是难办。
“这是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原定的婚期是在月底。”
“大师放心,不是什么毁人姻缘的缺德事儿,只是希望可以提前十天。”
空明这才接过这份八字,粗看只觉眼熟,再定睛一看,果然就是上个月萧家夫人让他选的八字。
真没想到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已手上。
只是这女方的八字好像不是这个。
“男方可是姓萧?”
张清筠点头。
“只是这女方?”
“换人了,先前是我。”
张清筠微微一笑。
“大师放心,郎情妾意,二人情深似海,定是一段‘良缘’。”
整件事情匪夷所思,若不是亲耳听到,空明怎么也不会和面前的姑娘联系起来。
换亲之事,定不是这般轻描淡写。
空明被这消息一惊,“既是换人怎么能用先前的日子。”
张清筠赞同的点头,“这不请大师再算算,有了结果,请尽快通知萧家。”
“可我不知啊。”
张清筠摇了摇头,指了指上天,“佛知。”
空明了然,看着颇具诚意的单子,“那这佛像金身?”
张清筠大手一挥,多了几分豪迈,“钱好说。”
看着面前的姑娘如此实诚,空明这钱收的反而有些不踏实。
“这佛像金身老衲收了,如今姑娘与我寺也算结了善缘,是我寺的贵人,亦是我空明的友人。”
“这事儿,老衲会给萧家夫人去信一封。”
“一切如姑娘所愿,只是,不在你我因果之中。”
张清筠这下明了,这空明和尚许是怕她吃亏,又许了她一个空头承诺。
空明大师的承诺啊,这波,她赚了。
张清筠心满意足,收获满满。
被小和尚指引着回了来时的路,看着墙上的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笑得像是傻了一般。
迩语拉扯了下自家姑娘的袖子,这才有了几分收敛。
“姑娘,为着四姑娘这般,值得吗?”
张清筠知道,小丫头这是又心疼钱了。
可她不知,若是真能让张云娘同张家此刻断了关系,她怕是倾家荡产,也不会皱一个眉头。
可父母看重情谊,虽是疼爱她,也断不会予她这般做。
若是将前世种种如实告知,谁信,不过是一场梦魇罢了。
千般万绪,最后只有幽幽一叹,“值得。”
“只是二哥怎么不见了。”
一个学子样式的少年踱步而来。
“敢问,是张三姑娘吗?”
张清筠点了点头,一脸疑惑。
学子这才开口,“筠意兄方才遇着一友人,便随他逛去了。”
“吩咐我,或是见了一妙龄姑娘,长得极美,从那画中走出的富贵美人,那便是他妹子了。”
学子的脸面极薄,许是紧张,一句话一字不差的刚刚说完,整个人紧张的都上脸了。
整张脸通红,如同那蒸熟了的螃蟹。
好一个纯情的少年郎。
张清筠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一等也就过了半晌,除却还在临摹的学子,周边也没多少人了。
张清筠盒子里的糖果快要见底,昭示着为数不多的耐心快要告诫。
可人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