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璞看见梅御卿正与明少严、池君彦等人缠斗,他的武功远不及池君彦,方才那一棒是趁敌不备才一招得手,如今一招一式正面相斗,立时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宁璞高声道:“住手!”
院内众人望向她,也是齐声呼道:“住手!”
宁璞说的“住手”,是让群雄不要伤害梅御卿。而院内众人说的“住手”,却是让她不要伤害陆云白。她心底暗叹:“没想到竟有一日,我要将剑架在陆哥哥的脖子上。只是如今形势所迫,待我找出真凶,再来向陆哥哥谢罪。”
宁璞挟持陆云白,一步一步往院外退去。梅御卿收了铁棒,奔至她的身后,与她抵背而行,以防有人在她身后偷袭。
二人退至隔壁白云观,牵出两匹马。宁璞点了陆云白穴道,与他同乘一骑,而梅御卿另骑一匹马,直往麟州南门而去。
明少严、池君彦和林恒阳领着一众弟子,骑马远远跟着。
一出城门,只见梅御卿从包裹里抓出几把铁蒺藜,抛在地上,此处尘土飞扬,不易被察觉。宁璞心知他此举是为了阻拦后方骑马追赶之人,果然片刻之后,便听见身后传来数声马嘶,再无追赶而来的马蹄声。
三人又奔出十里开外,宁璞紧勒缰绳,长吁一声,让马停下,又将陆云白解开穴道,放他下马。
陆云白望着宁璞,缓缓道:“师父待我,视如已出。师父的恩情,我未能回报其万一,今日却……却……”说到此处,情难自已,泪流不止。
宁璞道:“陆哥哥,我知道现在说甚么也证明不了我的清白。但我记得我们对彼此说过,我不会欺瞒你,你也不会欺瞒我。请陆哥哥相信我,姑姑不是我害死的,我比你更想知道是谁毒害了姑姑。”
陆云白道:“你是师父时常挂在嘴边念叨的小侄女,今日你若真是受冤枉死,我想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和师姊的。是以我和师姊都有心放你一马,否则以师姊的武功,不会被你一招骗过。不过假若他日找到确凿证据,证实是你杀害师父,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宁璞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在她心中,这世间谁人都可以误会她冤枉她,只有两人不可以,一个是她娘亲,一个便是陆云白。
陆云白长叹一声,转身往麟州方向走去。
宁璞想起姑姑惨死,陆云白又不信她,心中苦恼至极,流下泪来。她扬起马鞭,连敲数下,纵马往南疾驰。
梅御卿打马追上,对她说了几句话。但风声呼啸,宁璞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梅御卿见状,扯着嗓子喊道:“你姑姑对你没有任何提防之心,但与你独处片刻,便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也不怪旁人怀疑你是凶手。”他说话之间,吃进好几口沙尘。
宁璞问道:“换作是你,你也会像陆哥哥那样怀疑我?”她运起内劲说话,声音轻松传给梅御卿。
梅御卿摇头道:“陆兄与你十年未见,初见一面却又发生如此惨事,他对你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我与你一起闯雪满楼,一起寻九门秘籍,又一起埋葬四位至亲好友,我自然不会怀疑宁姑娘。”
宁璞道:“你不用替他说话。假若换作他被人怀疑被人冤枉,我一定信任他,我会替他找证据,替他辩解,帮他找出真凶,而不会像他对我那样。”
梅御卿笑道:“那只是你喜欢他,比他喜欢你更多一些。”
宁璞仔细一想,确是这么回事,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心中郁结也略微舒畅一些。
梅御卿又问道:“宁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宁璞道:“回麟州。”
梅御卿大惊,道:“回麟州?眼下整个麟州城,除了陆云白和他师姊,都恨不能将你我碎尸万段,替明姑姑报仇。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却要回去?”
宁璞道:“姑姑中毒之时,正在翻阅我给的九门秘籍,后来明少严和池君彦进屋后,向我发难,我也无暇顾及秘籍。那本秘籍一直被压在姑姑的胳膊下面,我一要取回秘籍,二要藏在暗处探查毒害姑姑的真凶,所以我必须回麟州。”
梅御卿眉头一皱,道:“正在翻阅秘籍?当时与你说话了么?”
宁璞点头道:“说了许多话,我一点也没察觉异样,等我转过身,见姑姑突然闭目不语,我还以为……以为姑姑太过劳累,说着话也能睡着,我一时没敢叫醒她,哪知道……哪知道……”她想起那骇人一幕,眼泪又涌出,再也说不下去。
梅御卿等她情绪平缓些,才又道:“假若那秘籍纸张沾了剧毒呢?明姑姑这一翻……”梅御卿用手指沾了唾沫,做出翻书的动作,“会不会因此中毒?”
宁璞摇头道:“我在柳泊岭客店中练了三天秘籍,假若秘籍有毒,我早已毒发身亡。”
梅御卿点头承认。
宁璞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念头,禁不住“哎呀”一声,脸色吓得惨白,又连连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绝不会的。”
梅御卿见状,忙问道:“你想到了甚么?大胆说来。”
宁璞道:“我在想宁明哥给我的几粒毒药,会不会不是毒药,而是解药?他知道我拿走九门秘籍,一定会自已翻看,因此提前给我服食解药,让我不至于一翻书便毒发身亡。他还知道,我定会将秘籍交给更重要的人,或是镇守河外三州的张亢将军,或是统领江湖豪杰的姑姑,这些人没有解药,一翻开秘籍,岂不就是会立即毒发身亡!”
梅御卿听得此言,也惊出冷汗,道:“小世子不过十岁,倘若真有如此心机,也太可怕了。”
宁璞心中焦急,道:“若果真如此,我便是害死姑姑的帮凶,真正百身莫赎。”
梅御卿道:“宁姑娘莫急,这也只是猜测罢了。眼下须混进麟州,取出秘籍,仔细查验才是。”又道:“我跟南宫姑娘学过丹青,姑娘若信得过我,我倒有办法让姑娘改换模样,保管让熟人当面也认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