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忬道:“古有二桃杀三士,他想一书灭九门。一旦秘籍流落江湖,不知道要引来多少英雄豪杰来争夺。单是这麟州、府州之中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们,只怕也难抵秘籍的诱惑,产生内讧。到那时候,李元昊久攻不下的麟府二州,便将不攻自破。”
宁璞心知姑姑所言也有道理,不过她心中却有另一番考虑,便缓缓问道:“姑姑可知道泾原西路兵马钤辖李大人、永兴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王大人、鄜延路都巡检杨大人、晋宁军兵马都监陈大人,以及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韩大人么?”
这些官职姓名,都是各路狼骑刺客在雪满楼与张元交谈时所提及,皆为夜月狼骑欲刺杀之目标。当时宁璞也在雪满楼练剑,但他们毫不避讳,或许认为她无法离开西夏。也亏她记性极佳,竟将这些官职姓名一一记在心中,此刻一口气道出。
只见明知忬脸色微变,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这些官员,除韩琦韩大人外,其余都已死在了夜月狼骑的刀下。”
宁璞道:“姑姑,如今宋夏交战,西夏狼骑横行无忌,肆意刺杀我大宋统领军队的各路官员,他们如此明目张胆,不正是因为我们中原武林人士的武功远远不及那些练了九门秘籍的夜月狼骑么?”
明知忬劝道:“璞儿,人心经不住考验,更经不住诱惑。”
宁璞道:“但这是我们中原武林不受西夏狼骑欺压的唯一机会。”
明知忬道:“你这是在赌。”
宁璞点点头,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中原武林的九大名门、十八散家和其他武林门派中,一定有不计私利、忠心报国的英雄侠士。我想将九门秘籍里的武学分门别类,送与他们,练剑的送剑法,练刀的送刀法,练掌的送掌法,练拳的送拳法,集中原武林之合力,一同抵御西夏贼寇。”
宁璞转身看向窗外,只见古树绿叶缝隙之间仍有湛蓝晴空,道:“小时候,爹爹常说,行事之前,你不能只想最好的结果,你必须先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可是姑姑,若只想着最坏的结果,我连努力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想着最好的结果,我才愿意拼尽全力,死亦无悔。”
宁璞转回身来,却见姑姑闭着双眼,单掌托腮,支在书案之上,心中暗忖:“难道姑姑太过劳累,与我说话间竟睡着了?”等了片刻,又想:“不过外面那么多人等着姑姑,也不能让他们久等。”
宁璞轻声唤道:“姑姑?姑姑?”
不料明知忬全不理睬。宁璞走近细看,却见姑姑整张脸又青又僵,从嘴角处蔓出道道黑线。宁璞吓得魂飞魄散,颤声喊道:“姑姑!姑姑!”不及多想,她急忙转到姑姑身后,双掌抵住姑姑的灵台穴,想以内力真气替姑姑压制毒性,哪知手心一触碰到姑姑的后背,却有如触碰了一块千年寒冰一般。
院外众人听见动静,急忙推门而入,见此情状,皆是惊惧万分。
明少严喝道:“你做甚么!”他一探姑姑的鼻息,竟已没了呼吸,顿时痛呼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陆云白与左采薇逢此惊变,一时也不知所措,只喊道:“师父?师父?”
池君彦年纪最长,他稳住心神,对众人道:“诸位听我一言,方才只有宁姑娘与明姑姑在屋内,屋内究竟发生何事,请宁姑娘细细说来。”
宁璞兀自将真气输送给姑姑,丝毫不肯停歇,全然没有听见池君彦说的话。
明少严怒道:“是不是你害死了姑姑?还在这里装模作样输甚么真气?”见宁璞仍旧不答,抬起一掌,往她肩头击去。
陆云白惊道:“明兄,不可!”他弓步迎上,架拳要挡,却见明少严翻掌一推,竟将他整个人推飞,撞在墙上,胸口一时气滞,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
明少严道:“陆云白,你没有内力,何苦要替她接我这一掌?”
陆云白被左采薇扶起,说道:“且听宁璞妹妹如何说。”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妹妹?你叫得好生亲切。我早说了,她和这个姓梅的是西夏谍者,你偏不信。”众人扭头一看,说话之人原来是双手被缚的林正清。
明少严怒火陡起,单掌将宁璞推翻在地。
宁璞清醒过来,跪着挪到姑姑身前,哭道:“姑姑!姑姑!”却见姑姑面色铁青,眉毛和鬓角结出一层白霜,好似一具冻僵毙命多年的冰尸。
明少严道:“你不必惺惺作态,快说,你如何害死姑姑的?”
宁璞更是一惊,道:“我怎么会害死姑姑,我宁愿自已死了,也不要姑姑死。” 她忽地想起,当年火烧辽营前,陆哥哥曾用涂了毒药的钢刀劈伤三名契丹仪卫,那三人的死状与姑姑一模一样,忙向陆云白道:“陆哥哥,你可记得那三名契丹仪卫?”
陆云白走到师父尸身前,仔细一看,惊道:“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师父怎地会中此剧毒?”
左采薇问道:“这到底是甚么毒?”
陆云白道:“是西夏狼骑副宗主吴昊专配给死士用的,一旦任务失败,即服此毒,便会失去知觉,瞬间毙命。”
池君彦面色一沉,冷冷说道:“既是瞬间毙命,那下毒之人只能是这个丫头!”他抬手指向宁璞。
众人一想,方才只有宁璞一人与明知忬独处,除她以外,确实没有旁人有条件下毒。
陆云白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宁璞妹妹绝不可能加害师父。”
屋外的林正清又高声道:“陆云白,你糊里糊涂做了这丫头的帮凶,难道还不清醒么?你这个糊涂虫!是你领这丫头来见你师父,是你间接害死了你师父!”
池君彦点头道:“林少门主说的不错,这丫头在西夏待了十年,应该早就投靠狼骑,做了死士谍者。她今日编了一通谎话,就是为了故意接近明姑姑,伺机下毒。”
明少严拔出长剑,指着宁璞,说道:“好一个处心积虑的妹妹!”剑光一闪,直往宁璞心窝处刺去。
宁璞认得此招正是明家素玉剑法中最刚猛的“玉龙下山”,说明堂哥心意已决,绝不留情,定要杀她替姑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