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林恒阳打起三十六路青阳拳,这套拳法厉害在上下齐攻,不仅有“搂、打、腾、封”拳上四式,更有“踢、弹、扫、挂”脚法四式。众人只听得“啪啪啪啪”连响不断,皆是林恒阳挥拳扫腿时所发之声,不由得暗自佩服他内功之精湛。
宁璞只以单手剑鞘招架,上下左右格挡,守中藏攻,不徐不疾,等林恒阳这套劈里啪啦的三十六路拳法打完,她竟仍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后退。
一众宋兵看得目瞪口呆,须知林恒阳乃是他们平日里见过的武功深不可测之大人物,如今却奈何不了一个小姑娘,一时间竟不知是林恒阳故意相让,还是这小姑娘的武功比林恒阳高出甚多。
梅御卿拖着林正清挤到人前,道:“来,让这位林少门主亲口讲讲,他是如何与西夏狼骑勾结,如何拐卖大宋宫女,又如何落在我们手中的。”
林正清啐了一口,高声道:“甚么勾结,甚么拐卖宫女?叔叔,这是他们诬陷我的!西夏狼主李元昊一直在偷买我们大宋放出宫的宫女,我只是以此为藉口,潜入兴庆府,暗中夺取九门秘籍,此举危难重重,九死一生。却没想还未到兴庆府,就在柳泊岭被这两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叔叔,这两人,才是西夏谍者!
林恒阳口喘粗气,歇了好一会儿才喝道:“凡西夏谍者,人人得而诛之!”双臂一张,声势赫奕,身侧那排宋兵一齐站起,拔刀出鞘,指向宁、梅二人。
林恒阳看向陆云白,心想即便他有他师父撑腰,但众怒难犯,谅他也不敢公然包庇西夏谍者。
陆云白看着梅御卿,轻声向宁璞问道:“这位是谁?”
宁璞道:“他叫梅御卿,渭水派的。”
梅御卿笑了笑,他如今已然明白为何宁璞始终直呼自已姓名,想来她不愿在陆云白面前称呼自已作梅大哥,这姑娘心里只有一个陆哥哥。
却见陆云白肃然拱手,对梅御卿说道:“令尊梅望峰和大哥梅巽卿都将性命舍在了丰州城。梅兄的二哥梅寒卿,与兵马监押王继元一起,力拒西夏贼寇于塞门寨,最终寨破人亡。梅兄的姊夫顾子粲,跟随大将任福,中了西夏贼寇的埋伏,战死在好水川。梅兄一门忠烈,江湖上人人敬仰。”
梅御卿颇为动容,也对陆云白拱手回道:“陆兄今日将我渭水派英烈之事告之于众,梅某替先父和亡兄谢过。”
宁璞听得越加心惊,原来除了牺牲在丰州城的父兄,梅御卿的另一位兄长和姊夫也战死疆场,他如何能整日里依旧这般嬉皮笑脸,毫不正经的?宁璞心里也很佩服陆云白,一听到渭水派三个字,他便能细数他们在各场战役中做出的牺牲。假若换个门派,他也必定能说得清清楚楚。陆哥哥为何对宋夏之战的细节如此了如指掌?
那一排宋兵互相看了看,纷纷收刀入鞘,心中均想:“这样的好汉,与西夏有血海深仇,应该不会做西夏谍者。”
林恒阳眼见形势不利自已,忙道:“父亲是忠臣,儿子就一定是孝子吗?”顿了顿又问道:“你们二人又是为何从西夏方向过来?是不是投靠西夏做了谍者?来河外三州所为何事?”
宁璞道:“我来麟州城找我姑姑,她叫明知忬。”
明知忬三字一出口,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看向宁璞的眼神里有七分惊讶又有三分怀疑,原来明知忬是河外三州所有江湖义士的头领,曾率领四大名门的高手刺杀西夏将领,力保麟州和府州不失。
陆云白道:“我师父?”
宁璞大喜过望,道:“我姑姑是你师父?”
林恒阳和林正清面面相觑。
林恒阳轻声问道:“少门主,你当真没做错事?”
林正清也未料到这两人一个是渭水派忠烈之后,一个是明姑姑的小侄女,喃喃道:“二叔,我的确是想去西夏夺取九门秘籍,结果半路上碰上他们,或许彼此之间有些误会。”
陆云白对林恒阳说道:“林前辈,宁璞妹妹要见姑姑,不如我们同去麟州,林少门主也交由我师父发落罢。”
林恒阳自觉理亏,只得拱手点头。
林正清对一旁的宋兵说道:“来,帮我解开。”
林恒阳道:“不,捆着!”
林正清道:“二叔!”
林恒阳道:“到了麟州城,听明姑姑的。”
众人渡河后,自连谷城取得马匹,直奔麟州城而去。
宁璞和陆云白并辔而行,走在马队最前面。梅御卿和林恒阳押后,队伍中间除了林正清,还有十余名背着大大小小包裹的宋兵。
宁璞问道:“陆哥哥,这些兵士背的是甚么?”
陆云白道:“有些是账目,有些是情报,还有些是记录猛火油优劣的文书。”
宁璞道:“猛火油?”
陆云白道:“打仗用的。”
宁璞问道:“陆哥哥,那天你带着我回到兴州城后,后来为甚么不告而别?”
陆云白道:“不是不告而别,是被张元、吴昊算计了。吴昊派我去一个地方送药,谁知那地方竟埋伏了一屋子的契丹武士,把我掳去了契丹。想来是张元、吴昊他们担心得罪契丹的兴平公主,便将我交了出去。我在契丹被关了多年,他们逼我写下我点苍派的剑法和轻功秘籍,好让契丹武士练习。我自誓死不从,也因此遭了一些罪。”
宁璞急问:“后来呢?”她听闻此言,心中甚是难过,鼻头一酸,落下泪来。心想陆云白遭受这般苦难都是为了救她,没想到张元吴昊竟恩将仇报,她自已偶尔还会埋怨陆云白一别十年,杳无信息,和她爹爹弟弟一样,今日得知实情,一时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陆云白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安慰道:“不用哭,不用哭,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宁璞问道:“陆哥哥,你身上的毒可解了?”
陆云白道:“耶律庶成拿我这药人当个宝贝,喂我吃了许多毒药和解药,也许误打误撞解了吴昊的毒,毕竟我还活着。”又道:“后来是明姑姑从契丹人手中救出了我,我便拜她为师,可惜我身子骨不好,不能学得师父的精妙武功,只好在行商赚钱方面帮师父做事。垒堡筑寨,兴办义学,还有三州豪杰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银钱,幸而不辱使命,总算在这方面替师父分忧。”
宁璞破涕而笑,道:“赚钱,那是陆哥哥最拿手的。”
陆云白也想起自已那日救了宁璞后,还将契丹弯刀收来卖钱之事,随即也跟着她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