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采薇道:“我与你一起去。”宁璞道:“不用,我去去就回。”左采薇道:“我这几日用内力帮你拔除余毒,却有如抽丝一般缓慢,想来是我功力远远不及师父的缘故,我有些担心你的余毒会不会发作。师父既将你交托与我,我一定尽力护着你。”
宁璞见她情真意切,不忍再拒,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起去柴房。”轻轻推门,却没推开,隔着门缝看见走廊木板上已躺满酣睡的各派弟子,连门都堵实了,笑道:“正门出不去,看来只能跳窗出去了。”
二女轻功俱佳,推窗而出,落地动静很小,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原来墙角边站着一个黑影,宁璞定睛一瞧,竟又是明少严,手里抓了一根羊棒骨。
左采薇惊道:“少严师兄?”
宁璞早已见怪不怪,道:“你继续。”她拉走左采薇,直往柴房而去。明少严愣在那里,滴着油脂的羊棒骨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客栈柴房在马厩左侧,狭小逼仄,更有马粪马尿的异味,挥之不去。宁璞道:“这里哪能住人?”嗅了嗅,又道:“左姊姊,你闻见了吗?这臭味之中好像有一丝胭脂味道。”左采薇摇摇头,说她嗅觉平平,只闻到臭味。
二女推开柴房木门,那柴草堆上蜷着一个穿着玄色宽褐的青阳门弟子,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左采薇上前一看,道:“他被人点了穴道。”双指运劲,戳其“风门”“玉枕”二穴。
那弟子唉哟一声,动弹起来,却惊恐万状,喊道:“有鬼!有鬼!”
宁璞问道:“你被甚么人点了穴?”
那弟子摇头道:“是鬼!是女鬼!不是人!”
左采薇道:“鬼不会点穴,人才会。你且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她柔声细语,却充满力量,不容置疑,瞬间让那弟子安静下来。
那弟子想了想,说道:“师父派我和褚师兄看守柴房,刚过寅时,一股香风飘过,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忽地后背一麻,就晕过去了。你说那不是鬼,是人?可我和褚师兄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这院子里夜深人静,掉片树叶也能听见,要是有人从背后偷袭我们,我们肯定能听见的。”
宁璞问道:“你说刚过寅时?”
那弟子道:“对,我听见镇上打更的声音了。”
宁璞对左采薇道:“打更声响的时候,正是我们打算推门出来的时候,那也还没过多久。那女子既带了两个人走,再好的轻功也走不快。左姊姊,我们分头去追。”
左采薇微微一笑,说道:“宁姑娘,你见我连日输真气与你,怕我功力受损,是以不想我犯险吗?”宁璞一愣,道:“果然瞒不过左姊姊。”左采薇道:“你既能闻见那若有若无的胭脂味,追的方向肯定是对的,你却让我分头去追,想来便是怕我犯险。不过宁姑娘,若与那女子单打独斗,你绝非她的对手,到时候没救出那个姓褚的,却把自已搭进去了。”宁璞笑道:“不怕左姊姊笑话,我觉得我们二人联手,恐怕也不是那女子的对手,与其如此,不如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左采薇正色道:“师父之前交托我的事情,每一件都办成了。假若这次你遭遇不测,我有负师父所托,亦无颜回去见她,必当拔剑自刎,随你而去。”
宁璞心头一颤,暗想:“除了爹娘,这世间还从未有人将我的性命看得比她自已的命还重。”转而笑道:“好!为了让如花似玉的左姊姊好好活着,我一定格外珍惜自已这条小命!”说罢,宁璞嗅着那缕淡如游丝的胭脂味,翻墙而出,顺着味道,径直往南奔走。左采薇紧随其后,拔足飞奔。
是夜一轮明月,几点疏星,映照万里,分明如昼。只片刻工夫,宁、左二女已奔出长泉镇,极目眺望,却见远处半山腰有一个红影在动。
宁璞指道:“那里!”
左采薇正施展轻功,不敢开口泄劲,但见宁璞说话时脚下丝毫不慢,不禁暗自纳罕,心想这等功夫只在师父那里见过,没想到宁璞小小年纪竟有此功力。又疾奔了十多里地,左采薇腿如灌铅,速度渐慢,眼见离那红影愈远。左采薇急道:“宁姑娘,救人要紧,你先行一步,我慢慢追来。”
宁璞点头称好,提起内劲,如离弦之箭,发足疾奔。左采薇这一开口,立时泄劲,脚下速度更慢,过不多时,她见宁璞已似一团白雾,渐渐缩短与那红影的距离。
不过宁璞却知自已只在山道上奔走,很难追上那道红影,必须寻捷径而上,四下里一看,素来胆大的她纵身一跃,竟踏着山腰石壁上的斜枝凸石,连纵数次,直往上飞。
左采薇远远瞧见这举动,大吃一惊,万一宁璞一个踏空,便会径直坠下,摔个粉身碎骨,心想:“宁姑娘方才还说要格外珍惜自已的性命,如今为了追人,竟如此弄险!”
宁璞踏到一根枯枝,“啪”的一声,那枯枝断裂,落下山崖。宁璞疾将刀鞘戳进石壁缝隙中,这才躲过一劫,她借摇晃之力,重又奋起,再往上纵。又过半柱香工夫,宁璞纵到离顶不远的山道上,发现自已离那红衣女子仅三丈左右的距离,这才瞧见这女子右手拎着青阳门的褚姓弟子,左臂挟着那少年,仍是疾步如风,不禁好生佩服她。
那红衣女子奔至山顶,寻一处平坦之地,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姊姊轻功不错啊,追我这么紧做甚么?”
宁璞听她声音,果然是几天前的夜里躲在树上的那个声音,但见这少女一袭红衣,双靥含笑,剑眉冰眸,容貌甚美。
宁璞笑道:“妹妹臂力不错啊,可否将这位褚师兄放还?”见她摇头,又道:“这少年饿了好几天,我带了吃的给他。”从怀中拿出干粮,是玉米馍和绿豆糕,递上前去。
那少年接过,看向红衣女子,等女子点头,这才狼吞虎咽起来。
宁璞问道:“他和你是甚么关系?”
红衣女子道:“他被人追杀,是我救了他,便让他拜我作师父。”
宁璞一愣,道:“他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