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东吁王朝的首都阿瓦城的清晨如往常般宁静,然而宫内却充满了一种压抑而凝重的气氛。缅甸国王莽达坐在龙椅上,脸上笼罩着阴郁的神情。就在昨日,他接连收到两个消息,皆如沉重的石块一般,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首先,是木邦的失陷——明军攻入木邦,如疾风骤雨一般席卷了这个曾被认为是缅甸屏障的地区。紧随其后,他又接到了朱由榔的圣旨,宣称木邦已归入云南布政司管辖,并要求他缅甸国王莽达做好藩属的本分,不要妄动心思。
朱由榔甚至明确警告,如果胆敢挑衅大明权威,下场将会与木邦土司无异。这道圣旨字里行间透着傲然威严,官腔十足,莽达却不敢怠慢。
大明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缅甸宣慰使莽达钦奉:
朕念中土风雨飘摇,边陲寇贼乘隙猖獗,所幸天命有归,忠义之士群起共扶社稷。今朕为整肃版图,遂于木邦宣慰司一地,重理疆土,归并于云南布政司管辖,兹特命汝缅甸宣慰使,担此保境安民之责。
念汝缅甸宣慰使世受封荫,向来尽忠大明,未曾生他意,朕自心表嘉许。今之所谕,不过正天理、保安宁,并无加害之心。汝若能秉诚守土,护大明藩篱,朕必不负忠良之士,愿天下同心,安民息武。
然,若有不臣之心,欲效跳梁之技,逆臣之行,势必引祸自招。若再见举兵动干戈,必诛之,义愤武扬,虽强必戮,不得倖免。
缅甸宣慰使,君臣分属,各守其责,毋轻动干戈,彼此以和为贵,庶几共存之道。
钦此。
“缅甸宣慰使?”看着手上的圣旨,莽达心里苦笑,明朝皇帝依然用这样的封号来称呼自已,显然是在提醒他缅甸依旧是大明的藩属。
“陛下!” 莽达的弟弟莽白一脸愤怒地站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大明如今只是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竟还敢对我们缅甸指手画脚!木邦明明是我们的领土,他们却强行占领,霸道至极!这分明是对我们缅甸的挑衅!我主张,立刻联合满清,一起夹击这日薄西山的大明,让他们彻底滚出这片土地!”
莽白的话让朝堂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点头附和,有人则低眉沉思,不置一词。莽白是主战派,性格刚烈,常常认为武力才能解决一切问题。眼见大明的兵锋再起,他更是觉得这是对缅甸尊严的冒犯。
然而,与莽白截然不同,丞相敏蒙低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王弟,您所说的虽有道理,但大明毕竟在法理上握有木邦的控制权,万历年间双方开战之前,木邦本就是大明的领土。此次行动固然出人意料,但若仅止于木邦,也算说得过去。况且,明朝皇帝此举不过是为流亡政权寻一处容身之地,并未意图再深入我缅甸腹地。”
另一位老臣也低声劝道:“陛下,若我们真的与大明兵戎相见,恐会损耗国力。尤其现在我们东边的暹罗国也不安分,时常窥探我缅甸疆土。若在此时对大明动手,反而让暹罗有机可乘。”
莽白一听此言,怒气更盛。他高声反驳道:“暹罗不过是些孱弱之辈,何足挂齿!即便他们有所图谋,我们缅甸的军队也绝不惧怕!而那大明皇帝不过是嘴上功夫厉害,若他真的有实力,又怎会被迫流亡至缅甸边境?木邦的胜利,只不过是狗屎运罢了。”
莽达静静听着群臣的辩论,眉头紧锁。莽白的激烈言辞让他隐隐不安,但丞相敏蒙的顾虑同样在理。对大明动手的确可能带来风险,毕竟现在满清虽强,但大明仍握有一定的力量。尤其是木邦的胜利,更是让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内心挣扎,既有兄弟的血性主张让他心潮澎湃,感到不能容忍大明的挑衅;但作为一国之君的理智却在告诉他,贸然出兵可能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回想朱由榔圣旨中的措辞,虽带有威胁,但也透露出一份隐忍。大明虽强势占领木邦,却并未进一步入侵缅甸的其他领地,似乎是在向他释放某种善意信号。
莽达不禁想起曾听过的谚语:“破船也有三斤钉。”明朝即便如今狼狈不堪,但终究还是有着深厚的底蕴。正是因为如此,莽达心中渐渐生出了一种隐隐的恐惧与敬畏。
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王弟,丞相,诸位大臣,我们不能只凭一时意气用事。大明虽有些失道,但毕竟是天朝上国,与我们缅甸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我们不情愿,但在法理上,他们对于木邦的宣称并非毫无依据。明皇此次以圣旨示意,虽有威胁之意,但也并未对我缅甸疆域有进一步的觊觎之意。若我们因此而联合满清,对大明发起攻击,只怕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莽白闻言,脸上怒意难掩,重重地跺脚道:“天下人?谁在乎天下人?天下人管得了我们的事吗?那朱由榔不过是日薄西山的落魄之徒,如今还妄想挥舞旧日的威权来压我们缅甸,我看不如一举铲除,还我们缅甸的尊严!”
敏蒙丞相深知莽白的性情,便平和地说道:“殿下,陛下说得有理。倘若我们轻率地挑起战端,或许正中了大明的下怀,消耗我们内政的力量。再者,明朝在木邦的胜利证明了他们并非完全孱弱,如果我们轻举妄动,一旦失败,后果将难以想象。”
莽白一听,满脸愤慨,但也无言以对。他虽主张复仇,却不得不承认大明的确在木邦展现了超出预料的实力。而大明朝廷毕竟曾统御这片广袤的土地,若没有一些手段,也难以屹立数百年。
莽达见此情形,轻轻敲了敲龙椅扶手,语气带有一丝威严地说道:“好了,王弟,丞相,各位爱卿,我已决定。我们不会轻率对大明开战,毕竟他们并未对缅甸腹地表现出任何贪心之意,而只是重回木邦的怀抱。此时正是我们专注国内事务的时机,我们需要集中精力整顿内政,应对暹罗等邻国的觊觎之心,暂时不要去理会大明。”
莽白听到莽达的决断,脸上虽有不满之色,却只能默默咬牙退下。莽达并非不知他的心思,只是作为一国之君,眼下大明的态度并未真正侵害缅甸的核心利益,他不愿为一时的愤怒而让国家卷入更大的战火。
莽达在内心深处,明白自已的决定不仅关乎缅甸的安危,更关乎他这位国王的威望与权威。他对自已默默说道:“大明已行至末路,失去了往日的雄风。即便他们攻下木邦,也只是为了苟延残喘。我们无需因一地的得失而损耗国力,应当将心思放在我缅甸之内,巩固我们的疆域与势力。”
朝堂逐渐平息,群臣纷纷退下,莽达却留在殿内,久久未动。他的目光凝视着殿外的天空,心中复杂的情绪涌动着:既有对大明的隐隐敬畏,又有对自已国家未来的担忧。他知道,这场风波可能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