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春朝站在宛梦云后面,她俩无论何时都是在一块的,这个大家都知道。
宛梦云不服,还想对仇念一冷嘲热讽,余光却瞥见了郁三生,她对郁三生的脸倒没有多熟悉,但又看到扶风腰间挂着的令牌,那是皇族的刻牌。
再考虑宫中符合年龄和气度的皇子,便知道眼前的人是郁三生了。
别问为什么不是郁南柯,问就是因为郁南柯目中无人是出了名的,做不到像郁三生这样平易近人。
宛家姐妹行了个礼,虽然现在不在京都,身份也不宜暴露,但规矩还是要有:“公子。”
郁三生伸出手,请道:“坐吧,现在不是在‘家’。”
紫檀挪了挪位置,两人便坐在了郁三生和紫檀中间,恰好是仇念一对面。
宛梦云与郁三生中间又隔了一个宛春朝,因此余光是看不见郁三生的,被皇子身份震慑下的恐惧少了许多,便开始向仇念一发出争锋。
“你来泗水镇干什么?”
仇念一夹了一口菜,头也不抬地反问:“你来干什么?”
“看风景。”
仇念一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宛梦云果然被仇念一气到,仇念一见状想笑,又怕宛梦云恼羞成怒真生气,便道:“我也是来看风景,泗水镇出了名的美,不是吗?”
宛梦云挑了挑碗中的饭,嘟嘟囔囔:“我才不信呢。”
宛春朝皱眉,颇有些严肃:“不许挑饭!”
“哦……”宛梦云瞟了姐姐一眼,乖乖地抽出筷子,恰好仇念一也在挑饭,听到这,眼神左右摆,偷偷摸摸地从饭里抽出筷子。
宛梦云道:“听说你找了两个新婢子?还有一个呢?”
在场除宛家姐妹的几人,手上皆是一顿,心中隐约传来痛感,紫檀最甚,上一秒还夹着菜,这会儿手不住颤抖,菜又重新掉回菜碟,她嘴角抽搐一下,迅速夹起那片青菜,将头埋进碗里,仿佛饿得要将那碗饭一口气吃光。
宛春朝和宛梦云互看一眼,隐约觉得不对劲,她们虽出身武将家庭,可中丹国政治上一直保持中立,很少有战争,即便有,宛父亲一般也不会带两个孩子到战营上,所以宛家姐妹对“死亡”接触不深。
即便看到在座各位一脸灰土色,也没想到“死”,单纯是觉得奇怪。
难不成那个婢子逃走了?奴仆逃走,是在打主人家的脸,一是证明主人没管好,二是证明主人家没本事留住他们,总之,都不会让主人家高兴。
因此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事情。
“桃源,死了。”郁三生道。
能说什么呢?说她去到了一个平静的没有斗争的地方,说她自由了,说她不再是奴仆了?
不可能的,“人有好生之德,死后羽化成仙”,这都是骗人的,死了就是死了,即便真有来世,那也不是桃源,而是另外一个人。
因此还不如说是死了,这是事实,是在尊重桃源的现状。
宛梦云和宛春朝一愣,脑袋一片空白,她们虽然不认识桃源,可“死”这个字实在太沉重了,代表着她们永远再也没机会见到她。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许久之后,宛家姐妹在犹豫下同时问出口。
郁三生将事情说了一遍。
宛春朝:“没想到你们经历了这么多,桃源姑娘很勇敢,你们也是。”
宛梦云:“你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吗?”
仇念一等人点头。
宛梦云看了姐姐一眼,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已想要的答案,便道:“我和姐姐也去,反正无聊得很。”
仇念一皱眉:“可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去到汴梁城说不定有更多危险等着我们。”
郁三生点头:“遇到危险,我很难保证你们的安全,若真出了事,宛将军怕是最痛心的那个。”
紫檀:“你们想玩,可以去别的地方嘛,跟着我们,随时会出人命的。”
宛春朝笑道:“我们不怕危险,几位难道忘了吗,我们父亲是武将,我们很小就学了武功,至于他那边,我自有交代。”
身在闺阁,宛梦云和宛春朝的生活风平浪静,从未体会过世事的波云诡谲与百折千回。
可她们向往的偏偏是在一片荆棘中找寻自我,在狂风暴雨中迎面而上,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守护彼此。
她们以为自已一辈子都只能当个闺房小姐,现在看来,跟着仇念一她们,或许能实现自已的理想。
在两姐妹的强烈要求下,郁三生只能勉强应下,给出的条件是,遇到危险就快跑,毕竟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保护自已的能力,相比而言,宛家姐妹的战斗力稍微逊色了些。
春朝和梦云两人赶忙应下,众人出了客栈,宛梦云贴近春朝,问:“姐姐,你真打算同父亲说呀?他定然不会让我们跟着二皇子!”
宛春朝思索一下,朝妹妹眨了眨眼:“当然不说。”
宛梦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心中觉得春朝跟她待久了,原本乖乖女的形象都被她带坏了。
想到什么,宛梦云有些担忧:“可,万一……万一我们真遇到危险,父亲肯定就要知道了,到时不仅会怪我们先斩后奏,更怕他会怪到仇念一他们头上,严重点,就怕影响中丹与北垣交好。”
“所以。”宛春朝难得的严肃:“若遇到危险,我们必须活一个,既是为了劝告父亲不要怪罪他人,也是为他还有一个女儿,不至于太伤心。
梦云,我希望活着的那个人是你。”
宛梦云不肯:“姐!你别胡说,什么活的死的,我就不信跟着他们真有什么大问题,真要死,那我们就一起。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放在我们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宛梦云太激动,甚至忘了前头还走了几个人,仇念一回头道:“什么生生死死的,刚启程就担心这个,未免太快了吧?”
紫檀道:“我就说吧,现在连你们自已也会怕,不要跟着我们了,没好处。”
宛梦云撸起袖子,气道:“仇念一说我也就算了,你一个婢女,神气什么呀!”
宛春朝瞪了一眼她,千分万分不赞成她的话:“梦云!”
郁三生道:“在这里的都是同伴,没有公子小姐,更加没有婢女侍卫。”
仇念一道:“听到没有!平等地对待每个人,ok?”
宛梦云白了一眼她,没再说下去,她本来也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怼紫檀罢了。
相比婢女,她更加不喜欢妖怪。
宛梦云又瞪了一眼仇念一,“哼”一声走到最前面去。
她抬着头闭着眼就往前走,直到后面扶风在喊:“姐姐姐,走这边!”
她回过头,发现众人正站在岔口左边的路,而她一直走在右边的小路上,离大家远极了。
她撇了撇嘴角,又“哼”一声,小跑回大家身边。
宛梦云扯了扯春朝的衣袖,堵着一口气,道:“姐!你怎么都不拉着我一点!”
宛春朝憋着笑:“你一个人直呼呼地向前走,路也不看,谁拉得住呀?”
炙热的太阳这会在西半边天上,已经不像中午那样白耀,一路上行人渐渐少了,几人的脚步声惊动两旁草地的爬虫,使它们纷纷钻到泥土里。
两个小孩在镇子口旁边嬉戏,一会儿爬树一会儿玩木头人,仇念一几人在开着玩笑,若她们仔细观察,会发现小孩趴着的那棵树的树皮凹凸不平,沾满了小孩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