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台上的女人微微弯腰,头顶的金银玉饰摇晃——大抵是她身姿曼妙,这样轻微的碰撞声也给这一曲做了最后的收尾般悦耳。
她抱了琴在其他姑娘的拥簇中退下,台下的人则重新又聊起来,此刻已是酒酣之时,空气中都带了醉意。
“兄弟,要不说还是这京城好呢?咱们那边可没这条件。”
双颊通红的男子举着酒杯,双眼迷离,说出口的话倒像是喃喃自语。
“大人说笑了。”
在他的对面男子的瞧着年轻,头戴青冠,面容俊秀,听了他的话倒是笑起来。
“大人常年在与绥月国交接的土地上,见识应当比我等不曾出过京城的人多得多。”
他这一番话很好取悦了微醺的官员,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容。
这刚认识的小伙子还挺上道的嘛。
他随意打量了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青冠公子,看着倒是温润如玉,高洁得很……不过嘛……他哼笑一声,能到这样的地方寻欢作乐,又是哪门子的高洁之士?
只怕是想要附庸风雅,又舍弃不了欢愉的贵家子弟罢了。
不过也亏得他钱多,才请得来这碧水间的头牌一曲。
眼前的酒杯又被填满,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挥手道:“谬赞了,不过了解一二。要我说那绥月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此话怎讲?”
“我看了那么多年能不知道?不过一些野蛮之人,恐怕连稻米都没见过吧。”他越说越带劲,“那样的土地,长不出什么好东西,连开口要钱也不过才敢要三万两。”
绥月国?
江箫垂眸思索。
她当然知道这个邻国,面积不大,三面靠海,一面与大周接壤,武力方面也没有北齐高。
此人应当是绥月与大周接壤地区——辰安的知府。这段时间各地的知府都得来京城,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碰到……
倒是机灵,知道官员不便去青楼,选了碧水间这样一个灰色边缘的地方。
宁夫子曾经讲过一些绥月的地理风情,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了解仅限于书本和他人的描述。如果可以的话,江箫也挺好奇这个地方的。
不如说她好奇的是这个时代的各个地方,这几年都在京城再也没出去过,
“你,再上点酒!”
江箫:?
好像是在喊她?
江箫抬头,就见那官员已经喝得醉醺醺了,而那位白面公子则看着她抱歉地笑了笑。
“冒犯了,这位大人喝醉了。”他笑盈盈看着江箫,“看姑娘的打扮应当不是这碧水间的人。”
果然,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那官员已经已经忘了自已刚刚说过什么似的,顶着一张猪肝似的脸就转头开始找了别人吹嘘起来。
“那些说咱们不行了的都是在杞人忧天!哼,但凡有些脑子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绥月那样的地方,和野外没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自然引来反驳。
“此言差矣,且不说绥月国,北齐国也是一大威胁啊。”
“再说了,不是还嫁给绥月那边一个公主,要真这么不堪,那位怎么不直接打过去?”
那官员冷笑一声。
“且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大周再怎样也比那边陲之地富饶。”
“……”
这醉鬼还真敢说啊,清瑜都不敢这样说。
那头戴青冠的公子已经站在江箫的身侧,听到那些议论声只是笑笑,并没否定也没有认可,而是看向了江箫。
“在下姓李,姑娘如何称呼?”
“姓江。”
“看江姑娘听得入神,可是有不同的见解?”
“不,我只是在想请头牌献曲要花多少银两?”
似乎没料到江箫会问这个,李公子微微讶异地张开嘴:“还好,五百银两而已,但是很值不是吗?”
他笑起来,眼眸微眯。
江箫挑眉。
值不值她不好说,五百两……不包括清瑜给她的东西,她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啊。
“李公子真是一掷千金,那位女子的演奏的确很悦耳。”
李公子不置可否。
“是啊。”
两个人双双陷入沉默。
江箫没有开口的意愿,这个李公子好似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找个借口走吧,自这儿的琴音停了后,离开的人也多了,现在整个碧水间的人也少了许多。江箫打算过会儿就去找清瑜,这李公子要是一直在她身边倒也不太方便。
那官员一定见过清瑜的脸,要是被撞见了还得一通麻烦。
“只是想提醒江姑娘,这里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他的语气温和,听起来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谢谢提醒。”江箫笑了笑,“可是这儿的女子好似比男子要多。“
现在碧水间的客人没那么多,随处可见的反而是在闲谈嬉笑的少女们。如果这儿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那么她们也不该在这里。
清瑜说得对,即便碧水间不是纯粹的青楼,也并不是能让人开心的地方。
“江姑娘似乎很有自已的见解,和这碧水间的头牌一样有个性。”
李公子饶有兴致地笑了。
“江姑娘刚刚旁听许久……”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有人拍案而起。
“都是那妖妃!若不是她陛下怎会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虽然就是一片哗然,旁边的人拽着他的衣角拉着他让他谨言慎行。然而已经上头的男人管不得那样多。
“放肆!陛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老子就要说!那什么将军啊丞相啊,都是吃着官粮的废………”
他旁边陪同来的友人闻言立刻拉住他,忙给周围的陪脸道歉,又叫来三两姑娘来安抚情绪。
李公子冷冷看着这一幕。
“妖妃?”
这妖妃又是谁?江箫一个在宫里八年的人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
坏了,蒙在鼓里的竟是她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