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养心殿,江辞雪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陆锦渊偏头看她,“怎么了?”
江辞雪抿了抿唇,斟酌道:“方才在殿内,我不是有意提起那件事。”
陆锦渊不解地蹙眉:“哪件事?”
接着他便反应过来,淡声道:“无妨,我并不在意。”
他神色平静如常,确实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但江辞雪脑中绷着的弦却丝毫未松,更多疑问从心底冒了出来。
陆锦渊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缓声问:“你想说什么?”
江辞雪没立刻作答,在心里盘算了番。
与其自已毫无头绪地去追查往事,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
而且从这几日同陆锦渊的相处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将声音放得更轻,“五年前那件事,是真的吗?”
陆锦渊面色稍冷了几分,声音却依旧平和:“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真假并无意义。”
江辞雪也不知为何,就是很在意这件事。
或许是不愿相信五年前的自已判断有误,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少年将军会做出与世人意愿背道而驰的事情来。
她轻喃着自问自答:“肯定是另有隐情,对吧?”
陆锦渊忽然松开她的手,轻嘲道:“你当本王是什么好人?”
江辞雪微微怔愣,抬眸看向陆锦渊。
陆锦渊迎上她的视线,不咸不淡道:“ 是真的。”
无视她眼中骤现的惊愕,陆锦渊继续道:
“五年前廉州一战,因我暗中通敌,将士们打得极为艰难,虽成功收复失地,但折损了半数兵马,侥幸存活者如今也不知所踪,本王确确实实是千古罪人。”
他话音微顿,定定瞧着江辞雪,却未从她脸上看到预想中的失望和奚落。
他有些自暴自弃般追问:“嫁给我这样一个人,觉得屈辱吗?”
江辞雪沉默不语,心中虽然不太好受,但也并未被他牵着思绪走。
他那番话假得太过明显,可他方才的反应又明明白白告诉她,陆锦渊非常在意那件往事,并且不喜欢别人提起。
于是引开话头,轻声道:“现在回府用膳怕是来不及了,我们去千味楼吃吧。”
陆锦渊微怔,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可听江辞雪的语气,丝毫没有因他方才冷嘲热讽而生气,心头涌起莫名的愧疚感,低声应道:“好。”
两人加快脚步沿着甬道往外走。
江辞雪见御花园里的虞美人开得正盛,眸光锁定了最饱满艳丽的一朵,经过那朵花时,眼疾手快地揪下来塞到衣袖里。
宫门外,莺歌和燕舞正急得团团转,见他们终于出来,连忙跑了过去。
“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
江辞雪轻轻摇头:“没事,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去吃饭。”
“好!”
千味楼离皇城不远,去那里用膳倒是不用急了。
四人慢悠悠地沿街走着,江辞雪不时瞥一眼陆锦渊,思索该如何让他高兴一些。
莺歌忽然大喊道:“王爷,王妃,前面有杂耍!”
江辞雪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台基上,正有四五个人在表演绝技。
她主动牵住陆锦渊衣袖,拉着他往前走,“王爷,我们也去看看。”
陆锦渊注意到她举止又如此疏离,弯唇苦笑了下。
台基上有两个杂耍艺人在转碟,绘着花草图案的彩碟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个身形清瘦的杂耍人忽地闪到他们跟前,伸手朝虚空中一抓,手里便多了一朵花。
他拿着花绕了一周,停在江辞雪面前。
江辞雪微微一怔:“给我的吗?”
杂耍人点头。
江辞雪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陆锦渊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江辞雪将花别在腰间,转身面朝着陆锦渊他们,轻快地道:“这个杂技我也会。”
说着也学那杂耍人的样子,晃了晃空着的两只手,然后在他们眼前迅速划了下,再停顿时,手中多了一朵橙色的虞美人。
她直接把花递到陆锦渊面前。
陆锦渊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隔花望着那张清丽面孔,脑中忽然浮现出塞北燃烧成赤色的云,被热浪煎煮过的月,还有在夜晚微凉的黄沙上,送了他一只草蚱蜢的小姑娘。
江辞雪见他不接,又将花往前递了递。
陆锦渊回过神,喉结不自觉轻滚了下,伸出两指捏住花枝。
心头笼着的阴云倏然散去,他朝江辞雪笑笑,“多谢王妃偏爱。”
江辞雪也不自觉跟着他轻笑。
莺歌没想到江辞雪真的会这种杂技,在一旁目瞪口呆。
还觉得没看痛快,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王妃,我刚刚没看清楚,你再变一次嘛!”
江辞雪很爽快地应答:“好。”
说着便去拿陆锦渊手里的花,打算再表演一次。
陆锦渊抬高手臂不让她够到,“好什么好,快去吃饭。”
莺歌失望地瘪了瘪嘴。
江辞雪正要安慰她两句,一偏头,一条火舌倏地窜了过来。
她吓得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转身,撞到陆锦渊胸口。
陆锦渊搂着她微微侧身,眸光凛然朝前望去,见只是杂耍人在表演火龙。
他轻顺着江辞雪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只是条火龙。”
听到是火龙,江辞雪松了口气,从他怀里抬起头,摸摸自已的头发,紧张地问:
“那我的头发还好吗?没被燎到吧?我下午还要去学堂。”
陆锦渊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温声道:“没有。”
江辞雪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同他拉开距离,转头望向那条火龙,眼中忽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