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雪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入目便是一片红绸锦色,她这才想起昨日是大喜日。
但她的新婚夫君却一夜未归,只在桌上留了封和离书。
醒神间,丫鬟燕舞端着铜盆进来,恭敬地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梳洗。”
“不必了,我自已来。”
江辞雪接过铜盆,盥洗完又淡淡问道:“你当真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对于府中这位风流成性的主子,燕舞实在难以启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小心翼翼打量她。
江辞雪虽面无愠色,但那轻飘飘的视线却压迫感十足。
燕舞顶不住压力,小声答道:“回王妃,王爷……王爷许是去了醉花楼。”
说完自已都替王爷感到丢人,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五年前,府中这位平南王被揭发通敌叛国,本该赐死,但万民自发请愿求情。
最终他被收回兵权,贬为庶人,在外流落三年才重新被召回京,还分到一处皇城外围的府邸作为王府。
天子能松口是件多么不易的事,王爷却非但不好好表现,还整日出去花天酒地,一蹉跎就是两年,十分任性张狂。
就连这次大婚,他都从头到尾没露面。
想到这儿,燕舞都替王妃委屈,小心地瞥了她一眼。
江辞雪依旧面无波澜:“替我找身轻便衣裳。”
“是。”
燕舞很快拿着衣裳过来,江辞雪利落地换好,三两下拢起头发,拿红绳束住。
燕舞本想提醒王妃已嫁为人妇,该盘发的,但见她气势汹汹,到底没敢出声,眼睁睁看着她出了门。
江辞雪拦了辆马车,直奔醉花楼。
随便给里面的姑娘塞了点碎银,便打听到了花魁的住处。
站在二楼雅间门前,江辞雪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正要叩门的手收了回去,一脚将门踹开!
隔着梁上垂下的一层薄纱,她隐约看见一男一女。
男人枕在美人膝上,一条腿屈着,姿态悠闲,没有半点被突然的动静吓到的样子。
美人团扇搭在他颈侧,半遮半掩着二人的亲密姿势。
江辞雪眉心蹙起,几步上前穿过薄纱,目光径直落在半合着眼的男人身上。
他穿了件墨色长袍,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五官异常俊美。
只是面孔清瘦苍白,眼下隐隐显出一抹乌青,透着股萎靡。
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与她记忆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重合。
一时间,她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僵在了原地。
虽然她对情爱无意,只是听闻陆锦渊身中奇毒,遍访天下名医都无法治愈。
而她正需要这种难得一见的疑难病例,来完善自已编撰的《保元录》。
加上侯府以母亲性命相胁,这才嫁入平南王府。
但五年前,她正值豆蔻年华,见到那样一位国家守护神般的人物,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波澜,至少是满怀敬畏的。
可如今眼下这人,竟真如传言一般散漫颓废,她心里那点微妙的念想,仿佛一瞬间破灭了。
也罢,日后她尽分内之事就好,等完成目标便离开。
想通这点,江辞雪内心又平静下来,开口道:“王爷,该回府了。”
陆锦渊缓缓掀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来人。
朱唇皓齿,明眸澄澈,双颊上一抹薄红如新月生晕。
他这位王妃,倒是生得花容月貌。
只是微蹙着眉,脸上明晃晃写满失望。
陆锦渊对她这个反应早有所料,弯唇轻嘲道:“王妃想必看到和离书了,为何还来坏本王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