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雪一连写了一刻钟,直到她下意识往砚台里蘸墨时,发觉墨水干了,这才抬起头望向老院使。
老院使丁广平冷哼了声,“怎么,我还得给你研墨?”
语气虽凶,但倒是听不出怒意。
江辞雪连忙摇头道:“当然不敢麻烦老先生。”
说着将写满字的宣纸推到他跟前,“请您过目。”
丁广平捋着花白的胡子,疑惑道:“你这黄毛丫头,是如何知晓那书册中写了什么的?”
江辞雪扯了个谎:“幼时恰巧看过。”
丁广平半信半疑,“恰巧看过,又恰巧记下了内容?”
江辞雪硬着头皮道:“正是。”
“有点意思。”丁广平微微颔首,目光饶有趣味地打量她。
半晌,他起身走到身后书柜上,又抽出一本泛黄的书册,扭头示意江辞雪上前。
江辞雪便过去看了眼,是大师姐孟荷依的行医手札。
原来谷中弟子的行医手札,大多流向了太医院。
“这一本字迹倒是清晰,只是书页残缺过多,你来瞧瞧,可曾见过它?”
江辞雪轻轻点头,“见过的。”
她答得笃定,让丁广平忍不住“噫”了声,拧着眉头更仔细地瞧她。
“你是何人,师从何处?”
江辞雪道:“我是今日未通过太医院第三轮考核的落选者,至于我师父,也只是位江湖郎中罢了。”
“老夫年纪大了是有些耳聋眼花,但脑子还清醒得很,你既有意隐瞒,我也不深究。”
丁广平不多言,随手抽出一本《丹溪心法》,翻到其中一页照着念道:“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
他话音一顿,看向江辞雪。
江辞雪立即接道:“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盖疾成而后药者,徒劳而已。”
丁广平面露赞赏,放下医书自言自语,“郭杭是从何处寻到你的?”
江辞雪听老院使话里的意思,并不知晓自已平南王妃的身份。
她便也没主动告知,像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一心只钻研医术,自然无暇顾及人际往来。
于是说道:“是我自已慕名寻来的,可能恰巧合了郭院判眼缘,因此将我引荐与老先生。”
丁广平背着手来回踱步,片刻后倏然顿住,伸手指向江辞雪,“太医院新设的学堂,便由你来当夫子。”
江辞雪微微一怔。
她本来只是想替自已争个入学名额,但老院使竟直接让她当夫子?
丁广平见她愣神,又大声道:“就是你!邓彰心浮气躁,郭杭又太有棱角,这两人都不适合讲学。
我不细究你是何人,只是瞧你医理扎实,不急不躁性子沉稳,又是年轻人,教那些少年少女最合适不过。”
江辞雪从欣喜中回过神,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晚辈一定不负重托!”
丁广平扔给她一块圆形令牌,“明日一早,学堂赴任!”
江辞雪接住令牌,站直身子大声应道:“是!”
走出太医院大门,江辞雪一眼看见郭杭还站在远处等着。
她快步上前,真诚地同他道谢:“郭院判,多谢你此番相助。”
郭杭摇头道:“王妃言重了,是王妃本身德才兼备,才能入得了老院使的眼。”
江辞雪认真允诺:“郭院判今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及时开口。若无别事,我便先回府了。”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弯唇一笑,“为明早赴任做准备。”
郭杭拱手行礼:“臣恭送王妃。”
江辞雪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迈进平南王府的大门,她心中莫名安静下来。
一路小跑到院中,看到陆锦渊正在梨树下打磨什么东西,连忙凑到跟前去看。
同一时间陆锦渊抬起头,看到她因跑得太急而漫上红晕的面颊,轻笑着问:“有好消息?”
江辞雪用力点头,余光见莺歌和燕舞正往这边走,她向她们卖了个关子,凑到陆锦渊耳边小声说了在太医院发生的事,又将令牌从袖中掏出来,偷偷给他看。
陆锦渊一脸赞赏地颔首,“早该是这样的结果。”
江辞雪心情也畅快,低头瞧了下他手中那物,“王爷,你这是在做匕首?”
陆锦渊正将那紫檀木的刀柄刻好她的名字,两指轻旋了一圈体会手感,然后递给她,“防身用。”
江辞雪接过匕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柔软。
她又看到地上还放着半截剩下的紫檀木,瞧起来厚重又典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王爷,你能用剩下的木头,再帮我做个东西吗?”
陆锦渊微微挑眉,“什么?”
江辞雪竖起双手,比了个长度,“戒尺。”
她直觉明早一定有需要这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