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整个人被裹进大氅里边,白中掺黑的鹤氅衬得他很是娇小。
他小脸发白,唇色淡淡。
江砚困得很,轻皱着眉头,那眉宇之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忧伤和颓废,破碎而美丽。
细小的雪花落在他那乌发上,猩红的颜色衬得他有些妖异,宁静而颓废。
本人完全没有这种丧气感,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冻死了。
这该死的闻人烛。
江砚揣着手,他被冻得一直发抖,他甚至能听到自已那颤抖的牙齿碰撞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闻人烛给他系紧了大氅,又拉着他的手给他当一个供暖器。
二人就这样搬出来两张板凳并肩靠着,任由雪花坠落在肩头。
倘若放在之前,江砚很愿意这样陪着闻人烛看雪,但他现在要被冻死了。
江砚偏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问:
“你今天发什么疯……”
“今年第一场雪,你说过要我陪你一起看的。”闻人烛有些委屈道。
哦,对,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不说,江砚都忘记了。
他的记忆力都差成这样了吗……
江砚打了个哈欠,闻人烛就揽住了他。
“你说过你很少看到雪。”闻人烛和他闲聊,以防他又睡着了。
“嗯,很少。”江砚微睁开眼看着眼前发红的庭院,“我家那边基本不会下雪。”
“你觉得你家怎么样?”闻人烛当然知道江砚的家不在这里,他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问江砚的过去。
江砚不知道如何回答,祂没有给他“家”的记忆。
“怎么忽然问这个?”闻人烛很少过问他的过去。
闻人烛看向远处落雪的塔顶,眼神柔和:“我忽然发现我很不了解你,我想多知道一点。”
江砚盯着猩红的雪看了许久,“你想问什么?”
闻人烛直入主题:
“你从哪儿来的?
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江砚自嘲道,他笑不出来,他甚至算不上一个独立的灵魂。
闻人烛好像明白了他的无力,他掰过江砚的脸与自已对视。
二人四目相对,江砚能从他那暗金的瞳孔里看到自已的倒影。
闻人烛盯着他那幽深的眸,认真地问他:
“在你的生命里,我是第几个?”
江砚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没听懂。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闻人烛得不到答案,他就换一个说法。
“你是从哪来的?”
“我……”江砚张了张嘴,只是别开眼,道:“我就是这里的……”
闻人烛瞬间感到一阵失望。
事到如今,江砚还是不肯与他坦诚相待。
他们之间的羁绊仿佛是一个笑话。
“那我是第几个?”
“到底什么第几个?”江砚皱起眉头,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冲了起来。
闻人烛看着他这不耐烦的态度,心随着这雪凉了几分。
他扯了扯嘴角,轻声问:
“你爱的人里,我是第几个?”
江砚那躁郁的情绪忽然就冷下来了,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对闻人烛的这个问题很是意外。
“我是什么海王吗?还第几个……你傻了呢?”江砚浅骂了一句。
不想闻人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之后江砚又被他拉进怀里。
男人在他身边说:
“那就好。”
不好,很不好,十分得有二十的不好。
江砚没由来感到一阵恐慌,闻人烛到底在问他些什么东西?
“我只爱过你。”江砚试图挽回一下,即使他不知道自已在挽回什么。
他们之间仍然有道侣契约,陪在闻人烛身边的仍然是他……他到底在恐慌什么?
江砚慌乱地揪住闻人烛的衣襟把人扯开,对上那双暗金的兽瞳,江砚不安道:
“你不能不管我……”
你不管我,就没有人能找到我了……
冷漠淡然的青年不同以往,闻人烛从他眼里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一直以来维持的冷漠设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江砚害怕他的放手。
这个认知叫闻人烛欣喜若狂。
“我不会的。”闻人烛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许诺下誓言。
江砚满眼都是他。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在注视着闻人烛。在闻人烛可见的视野里、在闻人烛不知晓的暗处中……他自始至终都注视着。
他不能失去闻人烛。
闻人烛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锚点,没有闻人烛,江砚不知道自已该去往何处。
他没有家。
但是闻人烛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闻人烛不是好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闻人烛脾气差,心也黑,但是他不会把坏脾气撒在江砚身上。他会把自已的恶展现在江砚眼前,这种坦诚的方式……很少年。
江砚也很喜欢他那固执的性子,江砚喜欢被他关注着。
江砚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或许早在他捡到闻人烛的那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难舍难分了。
他们的相遇便是命运的例外。
二人紧紧相拥。
他知道闻人烛有秘密,他也知道这个秘密与那许久没有出现的兔子有很大关系,但他不会揭穿他们的秘密。
雪静静地落着,落了二人满身。
沉寂之中,江砚那微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家……没有雪。”
谢谢你陪我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