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没有再服用固梦丹,耿老答应了裴酌言的请求,可以为谢云澜配置固梦丹的解药,但李宥对他有知遇之恩,自然是不能忘恩负义的,所以施针之法未予告知。裴酌言只能让晓阁发了告示,重金请天下名医寻求破解之法。耿老的医术在这世间却无几人能比得上,裴酌言费劲力气也未寻得良解。
云澜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服用那珍贵无比的固梦丹了。尽管头疼的症状因为裴酌言给予的丹药而有所缓解,但只要脑中那顽固的阻滞一日不除,她时不时仍会感到一阵眩晕。这让云澜颇为苦恼,毕竟这种病症不仅影响了她正常的生活和修行,更让她时刻处于一种不安定的状态之中。
然而,就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晓阁那边总算是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那位神秘莫测、医术高超的医仙江眠竟然有了踪迹!听闻这个消息后,裴酌言二话不说,立刻动身亲自前往濂溪山求见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裴酌言接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江眠似乎并不愿轻易出山相助。但裴酌言并未因此而气馁,他深知云澜的病情刻不容缓,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前往濂溪山拜访求情。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漫长的等待和不懈的努力,裴酌言最终还是成功地说服了江眠下山帮忙诊治云澜的病症。
云澜的脑海深处,仿佛有一层朦胧的迷雾,依稀能够捕捉到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那些悠然飘过的片段,如同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辰,时隐时现,却让她内心愈发坚定一个事实——自已并非真正的南茵郡主。
瑞安王李宥依旧如往常一般,时不时地前来探望。每一次,他都会带着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试图为云澜带来一丝欢乐和惊喜。而云澜也总是微笑着高兴地接过这些礼物,然而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落寞与迷茫。
这次,当李宥送来一只精巧的木雕小鸟时,云澜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心里,细细端详起来。那栩栩如生的翅膀、灵动的眼睛,无不展现出制作者的精湛技艺。可是,尽管手中的小玩具如此迷人,云澜的兴致却始终不高,因为她那恼人的头疼之症再度发作,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神经,令她痛苦不堪。
李宥看着云澜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一旁的耿老早已按捺不住,再次向他提出建议:“王爷,郡主脑中的阻滞若不尽早清除,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身体造成的损害便越大啊!”然而,李宥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而决绝。
他何尝不知道耿老话中的道理,但是,他不敢去赌。一旦云澜恢复了记忆,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心间,让他无法抉择。毕竟,是他先行了不义之举,强夺了他人之妻。倘若日后他有幸荣登大宝,此事必将成为众人诟病的把柄,甚至可能影响他的千秋大业。所以,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他宁愿选择维持现状,哪怕要面对云澜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
“本王不能冒这个险。”李宥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谢云澜的低声呻吟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赶紧上前搂住她,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
“王爷,再这样下去,郡主恐怕……”耿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
李宥眼神一沉,“我会想办法的。”他低头吻了吻云澜的额头,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老皇帝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仿佛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生命之火。而此时,谢云初却凭借着自已的手段和魅力,独自称霸后宫。然而,这一局面引起了其他各宫妃子们的强烈不满。
尽管老皇帝如今只能依靠谢云初一人来照料,但由于无人能够近身伺候,这种情况已然触犯了世家大族的忌讳。毕竟,对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他们需要在宫廷中有更多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谢安之深知其中利害,曾经多次派人给身在宫中的谢云初传话,试图让她顾全大局,维护家族的利益。然而,谢云初对此却毫不理睬。经历了太多次的牺牲和利用后,她早已对谢家失去了信任和期望。在她看来,每一次遇到困难或抉择时,被抛弃和牺牲的总是像她这样出身世家的女子。
她不甘心再做一颗任由他人摆布的棋子,她渴望掌握自已的命运,成为那个能够掌控全局、主宰棋局的执棋之人。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摆脱家族的束缚,追求属于自已的权力和自由。
裴酌言这些日子以来,满心满脑都是谢云澜那令人担忧的病情。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思着该如何才能再见她一面,好好查看一下她的状况。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寻觅到了一个堪称绝妙的机会,可以再次和心心念念的谢云澜相逢。
这一回,裴酌言可谓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工作。不仅如此,他还特意邀请了医术高明、闻名遐迩的江眠一道前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们二人精心地乔装打扮了一番,悄悄地来到了城外那座宁静清幽的宁国寺。在此之前,织梦已然向晓阁传递了消息,告知今日谢云澜将会莅临此地进香祈福。而裴六更是事无巨细,把所有的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静静地等待谢云澜现身即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云澜便如预期一般出现在了宁国寺门口。然而,令裴酌言始料未及的是,与谢云澜并肩而行的居然还有另外一人——瑞安王李宥!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瞬间让局面变得复杂棘手起来。因为想要接近谢云澜并为她诊病,首先就得想办法将这个碍眼的李宥给支开才行。但问题在于,这位瑞安王向来以机智聪慧著称,普通的调虎离山之计恐怕很难骗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裴酌言微微垂下眼帘,目光深邃而凝重,缓声道:“六哥,此处就拜托您与小棠姑娘费心照料了,我这就前去会一会那瑞安王。”话音未落,他身手矫健地翻身跃上骏马,身姿挺拔如松。紧接着,他向身旁的裴柒示意,让其速往瑞安王府传递书信,信中言明自已有十万火急之事须面见瑞安王,且此事实则关乎南茵郡主。
未几,一行人马便抵达了寺院门前。今日的排场颇大,光是随行的侍卫便不在少数。李宥率先从马车中迈出脚步,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云澜紧随其后,探出玉手,李宥见状微微一笑,温柔地牵起她的柔荑,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下了马车。二人并肩而行,步伐轻盈优雅,宛如一对璧人。
他们前脚刚踏入寺院不久,一名家仆便神色匆忙地赶来禀报。那家仆行至李宥的心腹近前,压低声音在其耳畔轻声低语了数句。刹那间,只见那心腹脸色骤变,眉头紧皱,旋即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来到李宥身侧后,他不敢耽搁,赶忙将裴酌言求见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李宥。李宥听闻后面色依旧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但他还是转头向着云澜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令人诧异的是,他竟将身边所有的护卫全都留了下来,仿佛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不寻常之事一般。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云澜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华服,蒙着轻纱进了这座庄严肃穆的寺院。她那美丽动人的容颜在阳光下更显得光彩照人,而其身旁则紧跟着几位伶俐乖巧的丫鬟以及威武雄壮的侍卫。
刚一踏入寺院大门,寺院的住持了凡便亲自迎了出来。只见他身穿一件朴素的袈裟,面容慈祥温和,眼神中透着深邃与智慧。
云澜见到了凡大师后,连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向着了凡大师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并轻声说道:“今日叨扰大师清修了。”声音清脆悦耳。
了凡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还了一礼,缓声道:“郡主客气了。”说罢,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云澜一行人朝寺内走去。
谢云澜缓缓走进那庄严肃穆的大殿,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重的心事。进入大殿后,她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虔诚而庄重。一旁的丫鬟喜儿迅速点燃了一炷清香,恭恭敬敬地递到谢云澜手中。
谢云澜双手接过那柱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香,神情肃穆,眼中满是敬畏之情。她对着庄严慈悲的佛祖深深鞠躬,然后开始朝拜祈福,口中念念有词,默默地诉说着心中的愿望。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只有她轻微的低语声在空气中回荡。
片刻之后,谢云澜完成了祈祷,轻轻睁开双眼,将手中的香递给身旁一直守候着的喜儿。喜儿小心翼翼地接过香,转身走到香炉前,郑重其事地将香插入其中。
这佛门清净之地,向来严禁携带刀具等凶器入殿,因此谢云澜的侍卫们都只能留在殿外等候。此时,守在一旁的一名僧人,趁着喜儿不备之际,迅速将一张小小的字条塞入谢云澜手中。谢云澜不动声色地收下纸条,心中暗自思忖着僧人的意图。
紧接着,她微微侧头看向喜儿,思索片刻后,随意找了个头疼要服药的借口将喜儿支走,并吩咐织梦陪自已一同前往寺院的厢房。喜儿毫无防备地点点头,转身向大殿门口走去。然而,她刚刚踏出大殿门口,就突然被早已埋伏在此处、由裴六精心安排的人手用浸过迷药的手帕捂住口鼻。喜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被裴六给拉到一旁藏了起来。
待喜儿走了云澜才朝着织梦道:“你是裴大人的人吧?”
织梦有些发愣地连连点头,说道:“是的,请郡主息怒,世子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啊!郡主若是想要恢复记忆,就请跟我来吧,世子早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云澜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犹豫,但最终她还是决定跟随织梦前往厢房的暗阁。
当她们来到暗阁时,发现江眠和小棠等人早已等候在此处。小棠看到云澜走进来,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世子妃……”声音轻柔而又带着一丝关切。
此时的暗阁内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云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自已是否真的能够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只能选择相信眼前这些人。
世子妃?难道眼前这个女子所说的世子妃就是自已吗?谢云澜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忍不住暗自猜想起来。然而此刻时间紧迫,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去仔细询问其中缘由。
只见江眠迅速地从怀中取出一块洁白的诊巾,动作娴熟而利落,然后轻轻地搭在了云澜纤细的手腕上,开始为她把脉诊断。片刻之后,江眠眉头微皱,神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
“她脑袋中的阻滞已经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想要彻底清除并非易事。若是换成其他普通医者,恐怕需要耗费不少时日和精力。但我乃是堂堂医仙,这点问题还是能够一次性解决的!”江眠自信满满地说道。
紧接着,江眠手法精准地将一根根细长的银针缓缓插入云澜头部的穴位之中。随着银针的深入,云澜原本混沌不清的脑海中逐渐感到一阵清凉,那股一直困扰着她的阻滞感也慢慢地开始消散开来。
就在这时,江眠突然面色凝重地对身旁的小棠说道:“小棠姑娘,这位姑娘体内竟然还隐藏着一根银针,而且位置极为刁钻。单靠我的医术难以将其取出,还需劳烦你运用内力协助我一同操作,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根治病症。”
小棠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自身深厚的内力,与江眠紧密配合。两人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内力,一点点地推动着那根隐匿极深的银针朝着体表移动。
终于,经过一番艰苦努力,那根银针成功被取出。云澜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的水盆吐出一口鲜血。看到这一幕,江眠连忙从随身的药囊中掏出一粒色泽圆润、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固元丹药,递到云澜嘴边轻声说道:“快把这颗丹药服下,可以帮助你稳固元气,调养身体。”
云澜依言吞下丹药,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迅速传遍全身四肢百骸。没过多久,她的气色明显好转许多,精神也重新振作了起来。
经过一番紧张而又细致的诊治之后,奇迹发生了!谢云澜云澜那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所有的过往都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织梦扶着稍稍恢复的谢云澜,出了暗阁,喜儿还在昏睡,织梦将她唤醒。云澜已经先一步上了马车,喜儿摸着脑袋,还欲问些什么,织梦抢先一步道:“郡主,已经马车上等着了。”喜儿忙点头跟上,也上了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万国馆。
李宥按照之前与对方定下的约定,脚步匆匆地赶往城外那座幽静的竹林小馆。此时,裴酌言已经到达这里有好一会儿了。只见他悠然自得地点了一些这家店颇负盛名的竹萃酒。这种酒之所以如此出名,正是因为它独特的味道——带着一抹淡淡的竹叶清香,令人闻之心旷神怡、沉醉其中。
此刻的裴酌言正安静地坐在酒馆内靠近窗户的位置上,目光透过窗棂,凝视着窗外那一片片缓缓飘落的竹叶,仿佛思绪早已随着这些轻盈的叶片一同飞舞远去。他一只手轻轻握着酒杯,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他举起酒杯,将里面晶莹剔透的美酒一饮而尽,任由那股清幽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不多时,李宥也终于赶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只有寥寥几名侍卫,但从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和严肃的神情便能看出,这几人皆是训练有素之辈。李宥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侍卫留在原地等候,随后独自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裴酌言的对面,并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已也满满斟了一杯酒。
“王爷,终于来了。”裴酌言看着眼前之人,眼神皆是冰冷。
李宥笑笑:“让世子,久等了。”喝了杯酒道:“世子,今日约吾前来,是何事?”
裴酌言握紧手中的酒杯,一字一句道:“王爷怎会不知,大抵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一年多前在江南发生的事?”
李宥仍是气定神闲道:“哦,江南何事?”
裴酌言冷笑道:“区区几条人命,确实入不了王爷的眼,但那些死去之人是裴某的亲人,是裴府的家丁奴仆,更是圣上的儿女,王爷为一已之私,草菅人命,未免过于残忍,而今的南茵郡主就是庆熙世子妃,谢云澜,亦是我裴酌言之妻,王爷横刀夺爱,实非君子所为。”
“哼,君子,我本就不屑做个君子,她是南茵郡主,也将是瑞安王妃,世子就莫要将主意打到郡主身上,世子怕是得了癔症,忘了世子妃早就死于贼人之手,这事可是天下皆知,就算她们两人略有相像,又能证明什么。”李宥望着他,一脸鄙夷,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上位者的姿态,深深刺痛了裴酌言。
“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便无再聊下去的可能,王爷好自为之,裴某定会将吾妻寻回。”裴酌言起身冷着脸离去,他早就料到结果,只是拖延时间让云澜脱身罢了,李宥看着裴酌言现下的反应,似乎有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之后时日,云澜渐渐忆起往昔,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装着头疼,分散喜儿的注意力,私下里裴酌言和云澜通过织梦和晓阁安插在万国馆的暗哨传信。但还是被李宥发现了她假病的端倪,云澜索性不装了,请李宥放她离开,李宥不肯竟然与谢云初狼狈为奸,设计将谢安之陷害入狱。不仅如此,他们还丧心病狂地以谢家满门上下一百五十几口人的性命相要挟,妄图逼迫谢云澜就范。面对这样的绝境,谢云澜心如刀绞,痛苦万分。但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危,她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了屈服,含泪应下了这桩婚事。李宥一手捏住她下巴,一手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道:“你逃不了,注定是我李宥之妻,现在是,以后也是,我要给你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云澜眼含热泪,愤恨的盯着他,眼中皆是冷漠,她第一次后悔当初在巷子中的相遇,后悔舍命救他。
裴酌言和云澜暗中联系的事终究还是被李宥发现了,他大发雷霆,将云澜软禁在王府中,并派人严密看守。
云澜心急如焚,她知道李宥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于是,她决定铤而走险,寻找机会逃脱。
一天夜里,云澜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悄悄溜出房间。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士兵,朝着王府的后门靠近。就在她即将成功逃离之时,一声呵斥响起:“站住!”
云澜的心猛地一沉,她转身看去,只见李宥带着一群人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你若是现在走,我便让谢家满门陪葬!”李宥一字一句道,云澜跨出的步子又收回,转身回了万国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