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东宫之位,一时间,原本稍显冷清的骁王府变得热闹非凡,门庭若市。前来恭贺的人们络绎不绝。
而在街道对面的一座茶楼之上,瑞安王李宥正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座被欢声笑语所包围的王府上。他轻轻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香茗,却始终一言不发。对于眼前的这番景象,李宥心中早有预料。他知道,此刻的李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但这种欢乐恐怕不会持续太久。太子位只会是开始,不会是结束。想到这里,李宥不禁微微一笑,心想就让李延再多高兴一会儿吧,毕竟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裴酌言前些时日派出的密探,得了回信,却有密旨一事,此事隐秘宫中无几人知。他心中了然,老皇帝给李延留了裴家这个棋子,想让李延登基后用裴家来杀鸡儆猴,治服朝臣。但就算不是李延登基,换做李宥他就会放过裴家吗?结果一样,裴家都是死路一条。老皇帝之所以把免死金牌和司方剑给自已,无非就是让自已安心辅助李延登太子位,若裴家不愿交出兵权,最终还是会死,老皇帝心思深沉,感叹自已还是棋差一招。
谢云澜看出他有心事,可朝堂之事,他若不说,她自是不好问的。潘芷妍前些日子查出喜脉,身子自是娇贵些,柳氏免了她每日的问安,吩咐云澜往芷园送了好些养身之物,连带着她院里的丫鬟也开始飘忽。姨娘先有孕,向来是当家主母的大忌,连着没见过几次的大嫂卢槿柔都为她担忧。
这日,谢云澜像往常一样去给潘芷妍送东西,却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胡闹,你如今怀有身孕,就该好好安胎,岂敢如此冲动!”这是柳氏的声音。
“娘,我只是想为世子爷分忧,他近日为了朝堂上的事情整日忧心忡忡,我心疼他......”潘芷妍抽泣着说道。
谢云澜站在门外,不明所以,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身进了院子,宽慰了柳氏,又安抚了潘芷妍,才去找裴酌言谈谈。原是潘芷妍为了邀功,挺着孕肚去了厨房,要为裴酌言洗手做羹汤,只因他已经许久不能安眠。云澜知晓,寻了张纸写了张方子,让绣儿按方抓药,她要调些安神香给裴酌言备用。
裴酌言此时已经下朝归来,一身紫色朝服合体的穿在他身上,气韵斐然,在一群人中甚是出挑。云澜眼含笑意,站在院子里迎,裴应礼、裴赞、裴酌言三人。等人靠近,她躬身朝三人行礼,缓声唤道:“父亲,大哥。”
唯独不喊裴酌言,裴应礼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明白云澜这是害羞,应是找裴酌言有事,特意等在此,开口道:“快起来吧。”略过她进了前厅。
裴赞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弟妹”,便也进了里屋,留俩人独处。
裴酌言还是第一次得到云澜如此礼待,有些意外,拉着她胳膊问道:“夫人等在此处,莫不是有急事相告?”云澜从兜里,取出一个香囊递给他,叮嘱道:“这是我自已调的安神香,世子试试,以前姜儿还在闺中之时父亲睡不安稳时,闻了此香便能安眠。”
裴酌言接过,拿起闻了闻,香气怡人。裴酌言将香囊仔细收好,小心地揣进怀里。他看着眼前温柔浅笑的谢云澜,心中满是感动,轻声说道:“多谢夫人。”
谢云澜微微摇头,目光落在裴酌言的脸上,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的往事,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
裴酌言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夫人可是有心事?”
谢云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了。”
裴酌言安慰道:“若是夫人想家了,日后有空我陪夫人回去看看便是。”
谢云澜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裴酌言,眼中有了一丝期待。裴酌言笑了笑,再次开口:“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陪姜儿用膳。”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婢女匆匆跑来,行礼后说道:“世子爷,老夫人那边派人传话,让您和世子妃过去用午膳。”
裴酌言点点头,对谢云澜说道:“既然母亲传唤,我们便过去吧。”说完,他牵起谢云澜的手,一起往老太太的住处走去。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气氛融洽。
到了柳氏的院子,裴应礼等人,已经围桌而坐,云澜快速抽回手,坐到卢槿柔身边。用过午膳,柳氏特意将裴酌言留下,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潘芷妍之事,让他切莫因为政事怠慢了她。
裴酌言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应道:“母亲,孩儿记下了。”随后,向柳氏行了一礼,转身告辞离去。
离开柳氏所在的院子后,裴酌言与谢云澜并肩而行,缓缓漫步于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的花园之中。微风轻拂,送来阵阵清幽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走着走着,裴酌言突然止住步伐,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身旁的谢云澜。他的眼神无比认真,片刻之后,裴酌言缓声道:“姜儿,陪我再走一会儿吧。”
谢云澜闻言,娇躯微微一颤,似乎对裴酌言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轻轻点了点头,柔声回应道:“好。”
得到应允后,裴酌言伸出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谢云澜柔若无骨的小手。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信步亭中。一路无言,只是默默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不知不觉间,就到漪澜园,直到此时,裴酌言方才松开紧握谢云澜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姜儿,吾有一事想请夫人赐教。”
谢云澜静静地站在一旁,美眸如水般清澈,静静地望着一脸凝重之色的裴酌言。只见她微微颔首,示意裴酌言继续说下去。
裴酌言略作沉吟,接着道:“圣上曾给太子殿下留下一道密旨,言明太子若是顺利登基便要将裴氏一族击杀,以示皇威。”
说到这里,裴酌言不禁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情。他深情地注视着谢云澜,郑重其事地道:“姜儿,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护你周全!”
然而,面对裴酌言这番真挚而又充满担当的表白,谢云澜却显得异常淡定从容。她的面容如同一泓秋水般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看着满脸愁容的裴酌言,轻声问道:“世子,这几日便是烦心此事不能安眠吧?”
裴酌言轻叹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嗯,姜儿猜得没错。此事,吾一时不得解,彻夜难眠。”
谢云澜微微一笑,宽慰道:“世子不必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姜儿倒是觉得有一计,或可一试。”
裴酌言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夫人,请赐教。”
“圣上既留此密旨,想必对此事颇为看重。且一直秘而不宣,又将免死金牌赐予世子,想来仍有转机,圣上多疑,如此试探裴家,想来也是忧心太子难担大任,怕裴家取而代之,才留此应对之法。然设身处地站在圣上之本愿来想,他定是希望四海承平,好过兵戎相见,若是侯爷能在新皇登基之时,主动将兵权让出,回归故里,仍有一线生机。但此时太子刚刚即位,朝中未稳,瑞安王仍虎视眈眈,圣上仍需要侯爷坐镇,裴家仍有用武之地。此时,若是交出兵权,恐怕裴家更难周全。侯爷仍是要推却这兵权,但并非在大殿前,只要让圣上知道裴家无反之意,便可窥得一丝先机。”谢云澜轻声分析道。
“只要让圣上知道裴家无反之意,便可窥得一丝先机......”裴酌言重复着谢云澜的话,若有所思。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圣上相信裴家并无反心呢?”他眉头紧蹙,似乎遇到了难题。
谢云澜轻启朱唇:“圣上并非昏君,若我们直接表明忠心,或许难以取信于他。需得用些计谋,让圣上自行察觉裴家的忠诚。”
裴酌言眼神一亮:“夫人所言极是!只是,具体该如何实施呢?”
谢云澜嘴角微扬,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可以散布一些消息,暗示侯爷有意归隐田园,不再参与朝堂之事。同时,安排一些人手在京中散布,让此事人尽皆知。如此一来,圣上必然会对裴家另有揣测。况且夫君平日里,又与太子交好,有意提之,相信太子也能揣度出几分意味。”
裴酌言连连点头,“夫人所言甚是。那就按夫人所言去办吧。”
“世子,且放宽心,姜儿愿与世子风雨同舟。”谢云澜秀眉微蹙,沉思片刻,“眼下,朝局动荡,此时,处动不若处静。”
裴酌言凝视着谢云澜,心中暗叹:谢云澜不愧是才女,临危不乱,智谋过人。有她在身边,自已也安心不少。云澜表面安慰,实则心乱了大半,于皇权而言,什么牺牲都是可以的,而况李宥对她生了强夺之心,自然是和裴家不对付的,如今的裴家已经四面楚歌,岌岌可危,裴酌言应是有意护她周全,想着和离之事了,只是想探探她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