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枚,幺幺要读高中了,你把她弄到城区去读书吧。”
隔着门,肖笙听到齐桂芬和崔枚的谈话。
肖笙心里,齐桂芬一直是个神气的小老太太,但是这次肖笙却听出了齐桂芬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恳求。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恍惚间,她听到了崔枚的回答。
“妈,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肖笙和卓卓不一样,卓卓是因为成绩好,才能直接转到城区读书,而肖笙,你不看看她的中考成绩,七百分连一半都没出来,成绩这么差,我怎么把她弄到城里读书!”
门关的严严实实,肖笙不能看到崔枚说这话时的神态,但她想这么刻薄的话,她此时的神态也是居高临下的。
肖笙之前读书成绩一直都很不错,齐桂芬也没有想到肖笙中考会考出这么出人意料的成绩。
齐桂芬想辩驳,但是却无从说起。
毕竟成绩摆在那里,说什么崔枚也听不进去。
她之前也跟自已儿子提过,把肖笙弄到城里读书,他却一直支支吾吾,说要和崔枚商量一下。
他话一出口,老太太的目光转瞬暗淡下来,心里跟明镜一样,现在家里是崔枚说了算。
齐桂芬咬咬牙,心一横。
“那你们把你们女儿甩给我,就不是为难我了吗?以前你们两个在外打拼,要我帮你们带女儿这还说的过去,现在你们都出了头,弄出来个名堂了,还把自已女儿甩给我,算什么意思嘛?”
齐归芬也搞不懂崔枚,明明是自已亲生女儿,好歹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坨肉,却对她不闻不问。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她和自已儿子已经回到宣城,可以把自已女儿身边了,却还是要把她留在青禾。
青禾这么小的地方,教育资源跟主城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在这里读高中,考大学的机会渺茫。
“哦,齐贵芬,你现在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吧,先前说什么都是为了肖笙好,结果你想的还不是觉得她是个累赘,想把她甩给我们!”
崔枚的声音突然拔高,变得更加尖锐,像是钢丝球划拉菜刀,刺耳极了。
“随你怎么说,你要是不把肖笙带走,我就到处说你们两夫妻不仅折腾我这个老人家,还抛弃自已的女儿,看到时候镇上的怎么说你们夫妻俩!”
肖笙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流泪。
明明她一点儿都不难过的。
这节课因为语文老师要去开大会,语文代课表上课时转告语文老师的叮嘱,这节课先上自习课,背她制定的文言文,她二十分钟回来抽查。
徐照余抬头看了眼挂钟上不停奔走的指针,还有五分钟,老师就开完会回来。
语文老师是个简单粗暴的人,她不体罚学生,也不骂学生,但是只要教的学生不遵守课堂纪律或者不交作业,就罚抄,一次罚抄十遍起步。
周边全是背诵课文的声音,有大有小,偶尔也夹杂着一些聊天的声音。
徐照余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她睡得很沉。
过了还不到五分钟,小姑娘已经又换了一个姿势。
他已经数不清,小姑娘在睡着的这半个小时里换了多少个姿势。
但是每一个姿势都是规规矩矩,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
跟她平常醒着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徐照余,她小时候睡觉肯定不用大人哄。
突然,小姑娘安稳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泪珠慢慢从眼眶渗出,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不受委屈,谁会哭呢?
小姑娘脸颊上将落未落的泪珠刺痛了他的眼,徐照余感觉自已的心似乎被紧紧攥住,难受极了。
肖笙眼前场景变换,眼前的门消失不见,连同其桂芬和崔枚的争吵声也一起消失。
随之而来,她回到了自已六岁的时候,齐桂芬正拿着狗尾巴草,剐蹭她的眼皮,试图叫她起床。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齐桂芬一点儿都不成熟,连拿狗尾巴叫她起床这种幼稚方法也能想得出来。
痒,是肖笙现在唯一的感受。
肖笙醒了。
肖笙慢慢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心里想的狗尾巴草,而是一双温凉的手。
徐照余的手在剐蹭他的眼皮?!
肖笙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一个激灵坐直。
他们这个位置属于教室里的视觉盲区,再加上周围的人都在认真背书。
因为他们几乎一个人都有被罚抄的经历,他们实在是不想在体验一次。
语文老师都是指定书上最长的课文。
罚抄十次,这是比罚站还恐怖的事,抄完,整个手都不认识自已了。
因此,他们这个动作没有人发现。
肖笙刚刚被强制开机,思维还有些混沌,显得呆愣极了,“你干嘛?”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小姑娘的声音听着跟往常的声音有些许不一样,带着点软糯。
徐照余:“你刚哭了。”
???
肖笙头上冒出几个金光闪闪的问号。
她不明白她哭了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她就算哭了他也不能把手放在她的脸上。
肖笙刚才隐约感觉到他的手有一段时间是停留在她的眼角周围。
他摸了笔的手,刚才又去摸她的眼睛。
万一她的眼睛细菌感染了怎么办?!
要是她到时候真感染了。
他又这么穷,到时候崔枚让他付医药费,而他付不起医药费的话,他就完蛋了。
碰上崔枚,再软的话都会遇到最硬的态度。
徐照余看着小姑娘警惕的眼神,没有太大反应,情绪不明地补充,“所以我在给你擦眼泪。”
肖笙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太久没有人给她擦过眼泪了,所以她不知道现在擦眼泪已经进化地这么环保了,都不用纸巾,直接上手了?!
但是用手去给另一个人擦眼泪还是太亲密了。
肖笙接受不了。
肖笙指了纸徐照余桌边放得那一包纸,“那你不可以用纸吗,或者直接叫醒我,我自已擦。”
有人帮她擦眼泪,肖笙还是很感动的。
以前她都是自已擦。
徐照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两三秒,“可以。”
但我不想。